夜色,在郡守府的议事厅里,显得格外凝重。
高大的廊柱投下深沉的影子,将厅内众人的脸庞切割得明暗不定。烛火在青铜灯盘上安静地跳跃,偶尔发出一声轻微的毕剥,却让这死一般的寂静,更添了几分寒意。
这里没有伤兵营的欢呼,也没有劫后余生的喜悦。只有压抑。
陈群、张宁、王武,以及几位玄甲军的核心校尉,分列两旁。他们都是刚刚从城门处被李玄一句话召集而来,脸上的喜气还未完全褪去,便被这厅中肃杀的气氛冻结。他们看着主位上那个沉默不语的年轻人,心中都升起一个同样的念头:出事了。
李玄没有说话,他只是用手指,轻轻敲击着面前的案几。笃,笃,笃。不急不缓,每一次敲击,都像踩在众人紧绷的心弦上。
“刚刚收到北平急报。”
终于,他开口了,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
“三日前,界桥。公孙瓒亲率白马义从,中袁绍大将麴义埋伏,全军覆没。”
短短一句话,没有多余的修饰,像一把冰冷的铁锤,狠狠砸在众人心头。
厅内响起一片倒抽冷气的声音。
张宁那握着刀柄的手,猛地一紧,骨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凸起。作为将领,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全军覆没”这四个字,意味着何等的惨烈与绝望。白马义从,那可是威震北疆的精锐骑兵,竟然就这么……没了?
王武低着头,看不清表情,但那双搭在膝上的手,却不自觉地攥成了拳头。
而陈群,这位向来从容镇定的长史,脸上的血色,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他想的不是战争的惨烈,而是这惨烈背后的,那令人窒息的战略变局。
“主公……”陈群的声音有些干涩,“公孙瓒一败,袁绍便再无北顾之忧。他可尽起冀、青、幽三州之兵,倾巢南下。届时,我等……将独面其锋。”
他的话,让厅内的温度,又降了几分。
是啊,之前李玄能接连挫败颜良、文丑,固然有自身实力和计谋的因素,但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是袁绍的主力被北方的公孙瓒死死牵制,无法全力南顾。所以,他派来的,只是偏师。
可现在,那条拴住恶龙的锁链,断了。
下一次,他们要面对的,将是彻底挣脱束缚,挟战胜之威,倾尽全力而来的一整条恶龙。
那将是数十万大军,是泰山压顶,是足以将他们这座小小的郡城,连同城里所有人的希望,都碾为齑粉的,绝对的力量。
一时间,无人说话。只有沉重的呼吸声,在冰冷的空气中交错。
就在这压抑的气氛即将凝固之时,一名亲卫快步从厅外走入,在门口处单膝跪地。
“报!”
“主公,北平公孙将军的使者已在府外等候多时,言有要事,求见主公。”
这句话,像一道荒诞不经的闪电,劈入死寂的厅堂。
所有人都愣住了。
公孙将军的使者?
众人面面相觑,脸上写满了古怪与错愕。
张宁嘴角扯了一下,露出一抹说不清是讥讽还是苦涩的笑意:“使者?现在才来,是来报丧的,还是来投降的?”
“恐怕都不是。”陈群轻轻摇头,他已经想通了关窍,“此人,应是在界桥之战前便已出发。他星夜兼程而来,尚不知……家中已是天翻地覆。”
一句话,让众人心中那点黑色幽默,瞬间变成了沉甸甸的悲凉。
一个满怀希望而来的使者,却不知自己背后的家国,已经在那场惨败中,沦为一片废墟。
李玄的眼神闪动了一下,那敲击桌面的手指,也停了下来。
“宣他进来。”
亲卫领命而去。很快,一个风尘仆仆的身影,便大步走进了议事厅。
那是一名三十岁许的汉子,身材高大,面容黝黑,眉宇间带着一股边地军人特有的骄悍之气。他虽然一路奔波,衣甲上满是尘土,但腰杆挺得笔直,每一步都走得沉稳有力。
他代表的,是战败前的白马义从,那份睥睨天下的骄傲。
“北平公孙瓒麾下,使者田豫,拜见李将军!”汉子走到厅中,对着李玄,不卑不亢地行了一个军礼。
李玄看着他,看着他那双明亮而充满自信的眼睛,心中微微一动。
田豫?这个名字,他有些印象。似乎是历史上曹魏后期,镇守北疆的名将,一个颇有建树的人物。没想到,他现在还在公孙瓒麾下。
“田使者,请起。”李玄抬了抬手。
田豫直起身,目光扫过厅内众人,似乎有些奇怪于这里过于凝重的气氛。但他并未多想,只当是李玄治军严谨。
他从怀中取出一卷用锦缎包裹的丝帛,双手奉上,声音洪亮,充满了振奋。
“我家主公久闻李将军威名,阵斩颜良,大破文丑,实乃当世英雄!袁绍倒行逆施,窃据冀州,乃国之奸贼。我家主公特遣在下前来,欲与将军结为盟好,南北夹击,共讨国贼!”
“此乃盟约草案,请将军过目!”
他的声音,在寂静的厅堂里回荡。每一个字,都充满了力量与希望。
然而,回应他的,是更加死寂的沉默。
厅内的众人,都用一种极其复杂的眼神看着他。那眼神里,有同情,有怜悯,还有一丝无法言说的荒谬。
田豫脸上的笑容,慢慢僵住了。
他察觉到了不对劲。
他预想过很多种可能,李玄或欣喜若狂,或故作矜持,或讨价还价。但他唯独没有想过,会是眼前这种,死人一般的寂静。
这算什么?拒绝?还是羞辱?
饶是田豫性情沉稳,此刻脸上也挂不住了,眉毛渐渐立了起来。
李玄没有去看田豫的表情,他的目光,落在那卷精致的丝帛上。
那上面,或许用最苍劲的笔法,写着“公孙瓒”与“李玄”的名字。写着南北并进,共分冀州的宏伟蓝图。
几天前,它还是一份能改变天下格局的盟约。
而现在,它只是一卷,写满了笑话的废纸。
李玄伸出手,接过了那卷丝帛。入手微沉。
他没有打开。
他只是看着田豫,开口道:“使者远来辛苦。此事体大,我需与麾下诸位商议一二。”
他的声音很平静,听不出喜怒。
“来人。”李玄对着厅外喊道,“带田使者先去偏厅歇息,上最好的茶,备最好的酒菜,不得有丝毫怠慢。”
“是!”
田豫站在原地,眉头紧锁。
这个反应,太不正常了。不冷不热,不置可否,像是在打发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看着李玄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他是使者,对方既已表明要商议,他再多言,便失了礼数。
“如此,在下便静候将军佳音。”田豫压下心中的疑虑,再次一拱手,随着亲卫退了出去。
直到田豫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门外,厅内那根紧绷的弦,才仿佛松了下来。
“主公,这……”张宁忍不住开口,“这叫什么事啊。”
“一份迟到的盟约,一个可怜的使者。”陈群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王武始终没有说话,他只是走上前,将那卷被李玄放在案几上的丝帛,拿了起来,像是要掂一掂它的分量。
“如今看来,这东西,确实是废纸一张了。”
李玄却看着他,缓缓摇了摇头。
他从王武手中,重新拿过那卷丝帛,慢慢地,将其展开。
华美的丝帛上,一行行墨迹淋漓的字迹映入眼帘。那上面擘画的宏伟蓝图,此刻看来,只剩下无尽的讽刺。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那卷“废纸”上。
李玄的目光,却越过了丝帛,投向了墙上那副巨大的地图。他的视线,在北平,在界桥,在邺城,在自己所在的这座郡城之间,来回移动。
许久。
一个近乎疯狂的念头,在他脑中渐渐成型。
厅内众人,忽然看到主位上的李玄,笑了。
那不是苦笑,也不是冷笑。
那是一种,发现了新猎物的,棋手落子前的笑容。
“废纸?”
他拿起那卷丝帛,在众人不解的目光中,轻轻弹了弹。
“不。”
李玄抬起头,环视着自己这些最核心的班底,一字一句地说道。
“这或许……是我等破局的,唯一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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