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河北岸,连绵十里的袁军陆营,此刻像是陷入了一场诡异的噩梦。
中军大帐的帘子被一只粗暴的大手猛地掀开,文丑高大的身躯带着一股寒气冲了出来。他身上只披了一件单衣,古铜色的肌肉在夜风中绷紧,那双总是燃烧着火焰的眼睛,此刻死死地盯着北方河面上那片不正常的、仿佛能将天都烧穿的红光。
夜风卷来远方的喊杀声,断断续续,夹杂着木材燃烧的噼啪声和隐约的惨叫,混成一种令人心悸的噪音。
怎么回事?
水师大营的方向……
是走水了,还是……敌袭?
不可能!淳于琼那厮虽然自负,但麾下数万水师,战船千艘,在这大河之上,谁能是他的对手?更何况,李玄那小子龟缩在城里,连头都不敢露,哪来的胆子敢夜袭自己的水寨?
“来人!”文丑的吼声如同平地惊雷,震得帐前的亲兵一个哆嗦。
“大都督!”一名亲兵连滚带爬地跑过来,脸上满是惊惶。
“去!敲响聚将鼓!全军集结!快!”文丑没有多余的废话,他的直觉告诉他,出大事了。不管是什么情况,先将大军集结起来,总不会有错。
“是!”
沉闷的鼓声很快打破了营地的死寂。“咚!咚咚!咚——”鼓点急促,是最高等级的警报,按照军规,听到此鼓声,所有士兵必须在一炷香内,披甲执锐,在各自的校场集合。
文丑转身冲回帐内,三两下就将那身沉重的铁甲穿在身上,随手抄起立在架上的长枪,大步流星地再次冲出大帐。他要亲眼看着自己的十万大军,在最短的时间内,汇成一股足以踏平一切的钢铁洪流。
然而,他预想中那山呼海啸般的集结声、甲叶碰撞的铿锵声、士兵奔跑的脚步声,都没有出现。
整个大营,在急促的鼓点之下,依旧死寂得可怕。
不,也不是完全的死寂。
死寂之中,夹杂着一些奇怪的声音。那是从无数营帐里传出来的,此起彼伏的、压抑的呻吟声,还有一阵阵剧烈的咳嗽。
文丑的眉头瞬间拧成了一个疙瘩。
怎么回事?
他一把抓住身边一个准备去传令的亲兵,那亲兵脸色煞白,额头上全是虚汗,身体竟在微微发抖。
“人呢?!为什么还没集结?!”文丑的怒火已经顶到了脑门。
“都……都督……”那亲兵嘴唇哆嗦着,话都说不利索,“弟兄们……弟兄们好像都……都病了……”
“病了?”文丑一把推开他,大步走向离自己最近的一排营帐。
他一脚踹开第一个营帐的帐帘。
一股混杂着汗臭和酸腐的恶心气味扑面而来,让他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帐内,本该住着十名精锐士卒,此刻,他们却横七竖八地躺在草席上,一个个脸色蜡黄,抱着肚子在地上打滚,口中发出痛苦的呻-吟。兵器和甲胄散落一地,根本没人去碰。
文丑心头一沉,又接连踹开了第二个、第三个营帐。
景象,如出一辙。
甚至更糟。
有的士兵蜷缩在角落里,身体不住地抽搐;有的则直接瘫在地上,连呻吟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有胸口微弱的起伏,证明他们还活着。
“废物!都给老子起来!”文丑的咆哮声在营地里回荡,他一脚将一个躺在路中间的士兵踢开,“敌人都打上门了!你们在这装死吗!”
那士兵被踢得滚了两圈,却只是发出一声微弱的哼唧,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文丑心中的怒火,正在一点点被一种冰冷的、陌生的情绪所取代。
那叫……惊骇。
他快步穿过营区,走向自己的亲卫营。那里驻扎的,是跟随他多年的百战老兵,是他麾下最精锐、意志也最坚定的力量。
然而,当他抵达亲卫营的校场时,看到的景象,让他如坠冰窟。
校场上,只稀稀拉拉地站着不到百人。他们一个个面色惨白,强撑着身体,许多人甚至要用长枪拄着地,才能勉强站稳。更多的人,则是靠在栅栏边,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仿佛随时都会倒下。
“怎么回事?!”文丑冲到一个百夫长面前,一把揪住他的衣领。那百夫长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平日里能徒手搏杀猛虎,此刻却像个被抽了筋的软脚虾,被文丑提在手里,双腿都在打颤。
“都督……我……我们……”百夫长艰难地开口,声音嘶哑,“不知怎么回事……从下午开始,就浑身没劲,肚子……肚子跟刀绞一样……现在,连……连举刀的力气都没了……”
文丑松开手,那百夫长“噗通”一声,软倒在地。
他环视四周,看着自己这些曾经龙精虎猛的部下,如今却成了一群病秧子。一股彻骨的寒意,从他的脚底板,沿着脊椎,一路窜上了天灵盖。
这不是巧合。
这绝对不是巧-合!
全军十万,除了少数人症状较轻,绝大部分人都失去了战斗力。这根本不是什么普通的疾病,这是一场针对他全军的阴谋!
是毒!
“军医!军医呢!”文丑仰天长啸,声音里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
几个同样脸色发白的军医,被人搀扶着,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
“查!给我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是水有问题,还是饭菜有问题!”文丑指着那些痛苦的士兵,眼睛红得像是要滴出血来。
“回……回都督……”为首的老军医喘着粗气,躬身道,“我等已经查验过了……水源……水源并无异样,晚食也……也未发现毒物。此症来势凶猛,遍及全军,看似是……是水土不服引发的急症,可……可又比寻常的急症猛烈百倍……下官……下官无能……”
无能!
文丑一脚将面前的火盆踹翻,燃烧的木炭滚了一地。
他猛地回过头,再次望向河面。
那里的火光,比刚才更加炽烈了。喊杀声似乎也更近了一些,甚至能看到无数小船的黑影,在火光的映照下,如同围猎的狼群,正在疯狂地撕咬着他那庞大而笨拙的水师舰队。
水师!
文丑的脑中,像是有道闪电划过。
他突然想到了一个被他忽略的、无比诡异的细节。
为什么只有陆军出了问题?
淳于琼的水师,与他们同饮一河之水,为何此刻还能生龙活虎地与敌军厮杀?
一个荒谬而可怕的念头,在他心中疯狂滋生。
这毒,是李玄下的。
可他又是怎么做到的?他如何能精准地只让陆军中毒,而水师却安然无恙?
这完全超出了文丑的理解范畴,近乎于妖法!
这一刻,他终于明白了。
这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阴谋。从他大军开拔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一脚踏入了李玄为他精心编织的陷阱之中。
河面上的大火,不是偷袭,而是总攻的信号。李玄的目标,根本不是击退他,而是要将他这十万大军,连同他文丑的项上人头,一并留在这里!
“李玄……”
文丑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名字,每一个字都带着刺骨的恨意。他一直以为对方只是一个走了运的黄口小儿,一个可以随手碾死的蝼蚁。直到此刻,他才惊恐地发现,自己招惹的,根本不是什么蝼蚁,而是一头潜伏在深渊之中,露出了森然獠牙的史前巨兽。
“啊——!”
巨大的耻辱、愤怒、还有那股无法言喻的无力感,齐齐涌上心头。文丑再也抑制不住,他仰天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咆哮。
他手握十万大军,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水师被屠戮,看着自己的粮草被焚烧,看着自己一步步走向覆灭。
他空有一身冠绝天下的武勇,却连一个能随他冲锋陷阵的士兵都找不到。
这种感觉,比战死沙场,要痛苦一万倍!
他冲上营寨边缘的一座箭塔,不顾守塔士兵的阻拦,一把将他推开。
站在这高处,河面上的景象看得更加清晰。
他看到,淳于琼的旗舰,那艘他曾经登上去,并嘲笑其华而不实的巨舰,此刻正被数艘敌船围攻,船上火光冲天,已经开始缓缓倾斜。
他看到,无数袁军的士兵,如下饺子一般从着火的船上跳入冰冷的河水,在水面上挣扎、沉没。
他看到,李玄的船队,进退有据,配合默契,如同一柄柄最锋利的手术刀,正在精准地肢解着他那已经彻底瘫痪的水师。
而在他的身后,连绵的营帐里,传出的不是战鼓与号角,而是十万人的呻吟与哀嚎。
一边是燃烧的地狱,一边是死寂的坟场。
而他文丑,就被夹在这中间。
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噗!”
一口鲜血,猛地从文丑口中喷出,洒在了箭塔冰冷的木栏上。他高大的身躯剧烈地晃动了一下,险些栽倒。
他死死地抓着栏杆,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发白,双眼中的血色,浓得几乎要溢出来。
就在他心神激荡之际,眼角的余光,忽然捕捉到了一丝异动。
他猛地转头,看向郡城的方向。
只见那座在夜色中一直紧闭城门的郡城,南门,那扇他曾发誓要第一个攻破的大门,此刻,正发出沉重的“嘎吱”声,缓缓地……打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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