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霄隼那充满惊恐的急促鸣叫在夜空中回荡,如同不详的丧钟。它疯狂盘旋的姿态,明确无误地指向东南方向——蛇蜕之巢所在的区域,警告着那里正发生着极其可怕的变故。
凌无影与那灰影——极有可能是沈清羽的小姨“幻燕”苏夕——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与急迫。
“走!”苏夕不再多言,嘶哑的声音斩钉截铁。她身形一扭,如同融入夜色的幽灵,率先向着东南方向疾掠而去,身法之快,竟似不在凌无影的无相身法之下,且更加飘忽诡秘,真如其名“幻燕”。
凌无影毫不犹豫,立刻提气跟上。两人一前一后,如同两道划破夜色的轻烟,悄无声息地穿梭在黑煞林诡异扭曲的林木之间。
苏夕显然对这片险地极为熟悉,总能提前避开弥漫的毒瘴和潜伏的毒虫蛇蚁,选择的路径既隐蔽又相对安全。途中,她甚至偶尔会弹出几枚细小的、无色无味的药丸,中和掉某些特别浓郁的致命毒气。
凌无影默默跟随,心中疑团却并未减少。这位“幻燕”苏夕,名声在江湖上亦正亦邪,行事乖张,独来独往,极少与沈家本家联系。她为何会突然出现在这千里之外的绝险之地?又为何对幽水盟的巢穴如此了解?她几次三番相助,目的究竟为何?仅仅是为了救沈清羽?
但现在并非刨根问底之时,救人才是第一要务。
越往东南方向深入,周遭的环境越发诡异。树木不再仅仅是紫黑色,树皮上开始出现一种类似蛇蜕的、半透明的、散发着微光的诡异物质,空气中弥漫的腥甜气味也越发浓重,甚至压过了腐叶和毒瘴的味道。地面变得粘稠软滑,仿佛踩在某种生物的体表之上。
“小心脚下和树梢,”苏夕头也不回地低声警告,“这里是‘蛇蜕之巢’的外围,那些东西……不完全是死物。”
凌无影凝神感知,果然发现那些覆盖着蛇蜕状物质的树木和地面,隐隐散发着一股极其微弱的、扭曲的生命气息,仿佛在沉睡,又仿佛在窥视。
又前行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前方出现了一片巨大的、由无数扭曲盘结的粗壮藤蔓和苍白树木构成的天然屏障。这些藤蔓和树木表面都覆盖着厚厚的、如同新鲜蛇蜕般的粘滑物质,还在微微蠕动,看得人头皮发麻。
屏障之中,只有一个狭窄的、如同巨兽咽喉般的洞口可供进入,洞口边缘垂下的藤蔓如同触须般缓缓摆动。
洞口两侧,赫然站着四名身着幽水盟服饰、但气息远比普通弟子阴冷强悍的守卫!他们如同泥塑木雕般一动不动,唯有眼中闪烁的幽光显示他们是活物。
苏夕停下脚步,打了个手势,示意凌无影隐匿气息。两人悄无声息地伏在一处茂密的、同样覆盖着蛇蜕的灌木之后。
“硬闯会惊动里面。”苏夕压低声音,语气凝重,“而且这屏障本身就很麻烦,一旦被惊动,会瞬间闭合,并释放强烈的迷幻毒雾。”
凌无影目光锐利地扫视着洞口和守卫,以及那不断蠕动的诡异屏障,眉头微蹙。确实棘手。
就在这时,高空中那支青霄隼再次发出了极其尖锐、甚至带着一丝凄厉的鸣叫!它不再盘旋,而是如同箭矢般猛地向着屏障后方俯冲而下,仿佛不顾一切地要冲进去,但随即又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弹开,哀鸣着重新飞高,显得焦躁无比。
里面的情况恐怕已经危急到了极点!
凌无影眼神一寒,正欲不顾风险强行突破——
苏夕却忽然按住了他的手臂(她的手指冰凉而有力),另一只手从怀中取出了一个巴掌大小、造型奇特的金属圆筒。
她将圆筒对准远处密林的另一个方向,轻轻一按机括。
咻——!
一道细微的、几乎听不见的破空声响起,一枚细如牛毛的银针没入黑暗之中。
片刻之后,那个方向的密林深处,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骚动声,以及几声凄厉的蛇类嘶鸣!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那里大打出手!
洞口那四名守卫的注意力瞬间被吸引,齐刷刷地转头望向骚动传来的方向,气息也变得警惕起来。
“就是现在!”苏夕低喝一声,身形如同离弦之箭般射出,并非直奔洞口,而是划出一道诡异的弧线,悄无声息地贴近屏障边缘!
凌无影立刻会意,身形同时而动,如同鬼魅般跟上。
就在两人即将靠近洞口的刹那,苏夕手中再次弹出一物——那是一小撮散发着奇异辛辣气味的红色粉末!
粉末精准地撒在洞口那些缓缓摆动的藤蔓触须之上。
那些藤蔓触须接触到粉末,如同被烫到一般,猛地收缩了回去,露出了更大的空隙,并且微微颤抖着,不再摆动。
两人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机会,将身法提升到极致,如同两道淡淡的影子,悄无声息地掠入了那咽喉般的洞口!
整个过程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那四名守卫的注意力仍被远处的骚动吸引,竟无一察觉!
一进入洞口,眼前的景象豁然一变,但更加令人毛骨悚然!
这里不再是一片林地,而是一个巨大无比、仿佛由某种生物的腔体构筑而成的诡异巢穴!头顶是暗红色的、不断微微搏动着的“肉壁”,上面布满了粗大的血管状脉络,散发出暗沉的光泽。脚下是柔软粘滑、类似黏膜的“地面”,踩上去令人极不舒服。空气中弥漫着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药味和一种奇异的、如同麝香般的甜腻气味,吸入一口都让人觉得头晕目眩。
无数大小不一的、如同卵囊般的半透明薄膜附着在四周的肉壁上,隐约可见其中浸泡着各种奇形怪状的生物胚胎或是……人类?!
一条条粗大的、如同脐带般的管道从肉壁上方垂落,连接着那些卵囊,似乎在输送着养分。整个空间都充满了一种活着的、令人极度不适的诡异生命感!
这里就是蛇蜕之巢?!简直如同魔物的胃袋!
凌无影强压下心中的恶心与震撼,感知全力扩展,立刻捕捉到了巢穴深处传来的能量波动——一股极其庞大、阴冷、正在不断攀升的邪恶气息,以及一股微弱却熟悉的、属于沈清羽的生命气息!似乎正被那邪恶气息包裹、侵蚀!
“在那边!”凌无影眼神一厉,指向巢穴深处一个更加阴暗、散发出浓郁血光的岔道。
苏夕脸色也无比凝重,点了点头。两人再次施展身法,沿着那条粘滑的腔道,向着深处疾奔。
越是深入,那种邪恶庞大的气息越是清晰,还隐隐听到了某种低沉晦涩的吟诵声,仿佛无数人在一起念诵着古老的邪恶咒文。
终于,前方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如同心脏腔室般的洞窟入口!入口处垂挂着厚厚的、如同血管帘幕般的组织,浓烈的血光正是从其后透出!那邪恶气息和吟诵声也达到了顶点!
沈清羽的气息,就在里面!而且正在急速衰弱!
凌无影和苏夕同时屏住呼吸,悄无声息地靠近那血管帘幕,小心翼翼地拨开一道缝隙,向内望去——
只见洞窟中央,是一个巨大无比、沸腾翻滚着粘稠猩红液体的血池!血池周围,跪坐着数十名身着幽水盟核心服饰的弟子,正围绕着血池不断叩拜吟诵,脸上充满了狂热与虔诚。
血池正上方,悬浮着一个由无数白骨和扭曲金属搭建而成的诡异祭坛!祭坛之上,幽水盟尊主黑袍鼓荡,双手高举,正在引导着下方血池中磅礴的邪恶能量,注入祭坛中心!
而祭坛中心,赫然躺着昏迷不醒、面色惨白如纸的沈清羽!他被无数如同血管般的暗红色能量触须紧紧缠绕,固定在祭坛上,其生命精气正被疯狂抽离,注入下方血池,而那血池中的能量又经过祭坛转化,不断涌入尊主体内!
尊主的气息正在以一种可怕的速度疯狂暴涨,他兜帽下的双眼闪烁着骇人的血红色光芒,周身皮肤下仿佛有无数小蛇在游走蠕动!
而在祭坛旁边,还站着两人。
一个是脸色复杂、眼神挣扎的圣女(她竟然比凌无影他们还先一步到达?)。
另一个,则让凌无影瞳孔骤然收缩!
那人一身黑衣,身形挺拔,脸上带着一张毫无表情的白色面具——赫然正是之前被妖女带走的重伤黑衣人!
他此刻似乎伤势尽复,正冷漠地注视着祭坛上的仪式,手中把玩着一件东西——
那是一件残缺的、不断搏动着的、暗红色的晶石碎片!与沼泽中那怪物体内的碎片同源,但似乎更加……活跃?
就在凌无影看到那黑衣面具人的瞬间,那人仿佛有所感应,猛地转过头,那双透过面具孔洞的眼睛,精准地望向了凌无影和苏夕藏身的帘幕方向!
四目相对!
凌无影心中剧震!这眼神……为何有一丝莫名的熟悉感?!
而那黑衣面具人看到凌无影,眼中似乎也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波动,但他并未声张,只是微不可察地……轻轻摇了摇头?
与此同时,祭坛上的尊主似乎也完成了最后的能量汲取,发出一声舒畅无比的长啸,周身气息变得如同深渊般恐怖莫测!他猛地低下头,那双血红的眼睛贪婪地望向祭坛上气息奄奄的沈清羽,缓缓伸出变得枯瘦苍白、指甲尖利的手掌,抓向沈清羽的心脏!
“以幽族之名,纳此‘人元’,补全圣胎,恭迎……吾主归来!”
仪式到了最后一步!
“动手!”苏夕厉喝一声,再也按捺不住,数点寒星已然脱手射出,直取祭坛上的尊主!
凌无影更是毫不犹豫,墨剑铿然出鞘,融合后的“无相劫力”轰然爆发,一道灰蒙蒙的、仿佛能斩断一切的磅礴剑罡,撕裂空气,直斩那抓向沈清羽的枯瘦手掌!
危机一刻,终于到来!
而那名黑衣面具人,在两人动手的瞬间,眼中闪过一丝挣扎,最终却猛地向后退了一步,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举动——
他竟将手中那块搏动的暗红色晶石碎片,狠狠拍向了自己的胸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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