驼队如同瀚海中的孤舟,在无垠的黄沙中迤逦而行。烈日炙烤,热浪扭曲着视线,放眼望去皆是单调的金黄,唯有驼铃声和风刮过沙丘的呜咽打破死寂。凌无影被安置在特制的驼轿中,由沈清羽贴身照料。他依旧昏迷,气息比在石堡时更加微弱,仿佛随时会融入这片苍茫的死寂。寒玉泉的压制效果正在迅速消退,沈清羽能感觉到,那蛰伏的煞气如同地底暗流,又开始在他经脉中蠢蠢欲动。
商队首领哈桑是个经验丰富的沙漠旅人,他指挥着驼队,严格遵循着一条看似毫无特征、却能避开流沙和致命风暴的古老路线。他对沈清羽几人保持着距离,除了必要的交流,并不多言,但那偶尔瞥向凌无影所在驼轿的眼神,却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敬畏与……恐惧。
秦刚和石悍的伤势在沙漠干燥的气候下恢复尚可,已能承担警戒和辅助工作。冷凝霜的内伤却因环境不适而反复,时常咳嗽,脸色愈发苍白,但她从不言苦,每日依旧坚持调息,清冷的目光始终留意着四周。
沈清羽大部分时间都守在凌无影身边,一边用清水润湿他干裂的嘴唇,一边尝试以自身那微弱的内力,配合“守心”短剑隐隐散发的平和气息,疏导凌无影体内那越来越难以压制的力量冲突。他发现,当短剑靠近凌无影心口时,那躁动的煞气会稍有平息,而凌无影紧锁的眉头也会舒展一丝。这柄得自玄胤师伯的短剑,似乎真的蕴含着某种能安抚甚至引导《寂灭心经》与煞气的神秘力量。
行程第五日,一场突如其来的沙暴袭击了驼队。狂风卷起万丈黄沙,天地失色,日月无光。驼队被迫停下,骆驼围成一圈,众人躲在骆驼腹下,用毛毡紧紧裹住身体,抵御着如同刀割般的风沙。
在沙暴最猛烈的时候,驼轿中的凌无影再次出现了异动!他并未醒来,但身体却剧烈地颤抖,双手无意识地抓挠着身下的软垫,喉咙里发出压抑的、仿佛与风沙呼应的低吼。他脖颈处的青灰纹路在昏暗的光线下隐隐发亮,一股混乱的意念波动以他为中心扩散开来!
距离最近的沈清羽首当其冲,只觉得脑海中瞬间涌入无数破碎混乱的画面——燃烧的废墟、嘶吼的怪物、冰冷的祭坛、还有那地宫中诡异的壁画!这些画面充满了绝望与疯狂,冲击着他的心神!
“守住灵台!是煞气引动的心魔!”冷凝霜的声音穿透风沙,带着一丝急切传来。她显然也受到了影响,脸色更加难看。
沈清羽猛地一咬舌尖,剧痛让他清醒了几分,他紧紧握住“守心”短剑,那温润平和的气息再次成为他的锚点,帮助他抵御着那无形的心神冲击。
沙暴持续了将近两个时辰才渐渐平息。当众人从沙堆中爬出时,皆是一身狼狈,心有余悸。驼轿内,凌无影已恢复了沉寂,仿佛刚才的异动只是风暴中的幻觉。但沈清羽知道,那绝非幻觉。凌无影体内的冲突,正在变得越来越不受控制。
哈桑清点着物资和驼队,损失了几匹驮着次要物资的骆驼,但人员和主要物资无恙。他望着沙暴过后更加难以辨认方向的地平线,眉头紧锁,拿出一个古老的罗盘反复校对着。
“哈桑首领,我们还有多久能到?”秦刚上前问道。
哈桑摇了摇头,指着罗盘上不断微微颤动的指针:“魔鬼的呼吸扰乱了方向。我们现在只能依靠经验和星星。按照这个速度,至少还要七八天才能抵达地图上标注的边缘区域。至于你们要找的那个地方……”他顿了顿,看了一眼驼轿,“我只能带你们到传闻中它可能出现的区域附近,具体在哪里,没人知道。而且……”
他欲言又止,最终低声道:“那片区域被当地人称为‘被诅咒之地’,据说靠近那里的人,都会变得疯狂,或者……永远消失。”
众人心中一沉。
当晚,驼队在背风处扎营。沈清羽坐在篝火旁,看着跳动的火焰,手中无意识地摩挲着“守心”短剑。剑柄末端的那个符号,在火光照耀下,似乎比之前更加清晰了。他回想起地宫通道入口处同样的符号,以及凌无影在昏迷中偶尔流露出的、对特定方向的微弱感应。
一个念头在他心中逐渐清晰——这短剑,或许不仅仅是护身之物,更可能是指引他们找到“寂灭之地”的关键!
他悄悄将短剑平放在沙地上,仔细观察。剑尖似乎总是指向西北偏西的某个固定方向,即使他转动剑身,片刻后剑尖仍会缓缓移回那个方向。这个发现让他心跳加速。
他将自己的发现告诉了秦刚和冷凝霜。
“若此剑真与‘寂灭之地’有关,依它指引,或可节省大量时间。”冷凝霜沉吟道。
秦刚却有些犹豫:“但哈桑说过,那片区域极其危险,连最有经验的向导都不敢轻易深入。我们贸然改变路线,万一……”
“我们没有时间犹豫了。”沈清羽看向驼轿,“凌大哥等不了七八天,甚至更久。”
最终,三人决定,次日便向哈桑提出,希望能按照短剑指引的方向行进。
然而,当他们第二天向哈桑说明意图时,哈桑脸色大变,连连摆手:“不行!绝对不行!那个方向是‘死亡之海’的腹地,是连真主都抛弃的地方!没有任何水源,没有生命,只有吞噬一切的流沙和能把人逼疯的幻象!去那里是自杀!”
无论沈清羽如何恳求,甚至愿意支付额外酬金,哈桑都坚决不同意改变路线。
是跟随经验丰富的向导,沿着相对“安全”的路线缓慢前行?还是相信这柄神秘短剑的指引,冒险踏入未知的绝境?
抉择,再次摆在了面前。
夜幕降临,沈清羽独自一人坐在沙丘上,望着满天繁星和手中那柄静静指向西北的短剑。凌无影微弱的呼吸声仿佛就在耳边。
他知道,自己必须做出选择。
就在这时,他眼角的余光瞥见,远处一座沙丘的阴影下,似乎有什么东西反射着微弱的月光。那形状……像是一块半埋在沙中的、残破的石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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