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集:晋府惊诊
暮春的风卷着海棠花瓣,掠过晋王府朱漆大门上的铜环,发出细碎的轻响。可这满园春色,却半点也吹不散府中凝滞的愁云。
晋王赵元佐攥着锦帕的手又收紧了些,指节泛白。帕子上早已洇开数处深褐的汗渍,那是昨夜心悸发作时,冷汗浸透留下的痕迹。他斜倚在铺着白狐裘的软榻上,鎏金熏炉里的龙涎香烧得正旺,却掩不住他身上隐隐透出的焦躁气——那是一种混合着汤药苦涩与权势欲望的复杂气息。
“王爷,双经渡带到了。”内侍尖细的嗓音打破了沉寂,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颤音。
赵元佐掀起眼皮,目光如鹰隼般扫过门口。来人一身洗得发白的青布长衫,背着个半旧的药箱,布鞋上还沾着些泥点,显然是被“请”来时走得急了。此人便是近来在京城小有名气的双经渡,传闻他既能以《内经》医体,又善用《金刚经》疗心,寻常医者束手的疑难杂症,到了他手里常有奇效。
“你就是双经渡?”赵元佐的声音带着病后的沙哑,却依旧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双经渡拱手行礼,动作不卑不亢:“草民双经渡,见过王爷。”他的目光平静无波,落在赵元佐脸上时,既没有谄媚的逢迎,也没有面对权贵的畏缩。
“本王的病,你可知晓?”赵元佐说着,不自觉地抚上心口。那里像是揣着一团火,时不时便要翻涌上来,烧得他喘不上气,夜里更是常常从噩梦中惊醒——梦里总有无数双手在拉扯他的衣角,耳边是此起彼伏的“殿下”“储君”,可他伸手去抓,却什么也抓不住,最后总在一片漆黑中惊坐而起,冷汗湿透重衣。
府中已请过十七位名医,有太医院的院判,有隐居山林的国手,望闻问切后都说是“心脉虚浮,需以静养”,开的方子不是参汤便是补膏,喝了仨月,病情反倒愈演愈烈。昨日听闻双经渡的名声,赵元佐本是不屑的——一个无名医者,能比太医院的人还能耐?可夜里那场几乎要了他半条命的心悸,终究让他松了口,派了人去“请”。
双经渡上前一步,指尖搭上赵元佐的腕脉。触手处,脉象浮而躁急,如惊弓之鸟般乱跳,全然不似寻常心疾的沉缓无力。他又细看赵元佐的舌苔,舌质偏红,苔薄黄,再观其眼目,虽布满血丝,眼底深处却藏着一团不灭的火焰——那是对权势的贪婪,对得失的执着。
片刻后,双经渡收回手,神色淡然道:“王爷的病,不在脏腑,而在心神。”
赵元佐眉峰一挑,带着几分嘲讽:“哦?本王心口疼得厉害,夜里难眠,你倒说不在脏腑?莫不是想故弄玄虚?”
“草民不敢。”双经渡取过纸笔,笔尖饱蘸浓墨,“《黄帝内经·素问》有云:‘怒伤肝,喜伤心,思伤脾,忧伤肺,恐伤肾。’王爷脉象浮躁,乃心火亢盛之兆,而心火之源,在于‘权欲攻心’。”
“你说什么?!”赵元佐猛地坐直身子,胸口的火气“腾”地窜了上来,锦帕被他狠狠掷在地上,“本王身为皇子,辅佐陛下,料理朝政,何来‘权欲攻心’之说?你这是妖言惑众!”
殿内的内侍和侍卫都吓得跪了一地,头埋得低低的,连大气也不敢喘。谁不知道晋王最忌讳旁人提“权欲”二字?他虽未明说,但朝野上下谁看不出他对储位的心思?
双经渡却依旧站得笔直,声音平稳如旧:“王爷息怒。草民所言,句句依循医理。王爷近来是否常觉心烦易怒,夜寐多梦,梦中多与旁人争执?是否常有‘想得到却怕失去’之感?”
赵元佐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双经渡说的,竟分毫不差。昨夜的梦里,他正与二弟争夺一枚象征储君的玉印,两人在金銮殿上撕扯,最后他失足跌落丹陛,惊醒时心口还在突突直跳。
“这些……与病情何干?”赵元佐的声音弱了些,却依旧带着抵触。
“心主神明,若心神被‘执念’所困,便如江河被礁石所阻,气血运行不畅,久而久之,便成此疾。”双经渡一边说着,一边在纸上写下药方,“草民拟一方,以柴胡、郁金疏肝解郁,黄连、莲子心清心泻火,配合茯神、远志安神定志,此乃《内经》‘疏肝理气,清心安神’之法。”
他将药方递过去,又补充道:“但药石只能治标,若想根除,还需王爷自调心神。草民斗胆,劝王爷读一读《金刚经》。”
“佛经?”赵元佐皱眉,他自幼读的是儒家经典,对佛经向来不屑,“本王读那东西做什么?”
“《金刚经》有云:‘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双经渡缓缓道,“世间权势、地位,皆如朝露闪电,转瞬即逝,若过于执着,便会生出烦恼,伤及自身。王爷若能领悟‘诸行无常’之理,放下执念,心神自宁,病疾自退。”
“放肆!”赵元佐彻底被激怒了。在他听来,双经渡的话分明是在咒他失势,咒他争不到储位!他猛地一拍案几,上好的官窑瓷器被震得粉碎,“你这医者,不仅医术不精,还敢妄议朝政,诅咒本王!来人!将这妖医拿下,打入地牢,没有本王的命令,不准放出来!”
侍卫们不敢怠慢,立刻上前扭住双经渡的胳膊。双经渡没有挣扎,只是淡淡地看了赵元佐一眼,那眼神里没有愤怒,没有恐惧,只有一丝悲悯。
“王爷,良药苦口,忠言逆耳。草民所言,皆是为王爷安康着想。若一味执迷,恐日后……”
“住口!”赵元佐厉声打断,胸口又开始隐隐作痛,他捂着心口,喘着粗气道,“拖下去!”
双经渡被侍卫押着往外走,青布长衫的下摆扫过地上的瓷片,发出轻微的摩擦声。他没有回头,只是在跨出殿门的那一刻,轻轻叹了口气。
暮春的风依旧吹着,海棠花瓣落在地牢潮湿的石阶上,很快便被尘土掩埋。双经渡被关在最深处的牢房里,铁链锁住了他的脚踝,却锁不住他平静的神色。他靠着冰冷的墙壁坐下,闭目凝神,口中低声诵起了《金刚经》:“如是我闻,一时,佛在舍卫国只树给孤独园……”
而此刻的晋王府正厅,赵元佐捂着心口,疼得额上冷汗直冒。内侍慌忙递上汤药,他却一把推开:“拿开!都是些没用的东西!”他看着空荡荡的门口,双经渡那番“权欲攻心”的话,像一根刺,扎在他心头,让他既愤怒,又莫名地恐慌。
地牢里的诵经声断断续续传来,若有若无。赵元佐的心悸,在这诵经声中,似乎又加重了几分。
双经渡被囚,晋王的心悸愈发严重,这场因“权欲”而起的医患纠葛,究竟会走向何方?想知道《双经问渡》的后事如何吗?且看下集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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