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集 痘疹惊魂
渭源县的风带着秋末的凉意,卷着路边枯黄的草屑,打在双经渡的青布长衫上。他牵着马,秦越紧随其后,两人刚进县城地界,就见街角处围着一群人,低低的啜泣声顺着风飘过来,像针似的扎在人心上。
“师父,那边好像出事了。”秦越年轻的脸上带着几分不安,他虽随双经渡行过不少地方,见惯了生老病死,可这连片的哭声里藏着的绝望,还是让他心头发紧。
双经渡勒住马,目光扫过人群。只见几个妇人抱着孩子,坐在地上失声痛哭,孩子的小脸烧得通红,身上隐约能看到成片的红疹,有的已经溃烂,气息微弱得像风中残烛。旁边一个老者拄着拐杖,不住地叹气:“造孽啊……这痘疹邪乎得很,前几日还好好的,说犯就犯,村里已经没了好几个娃了……”
“痘疹?”双经渡眉头微蹙,翻身下马,快步走到近前。他蹲下身,轻轻拨开一个妇人怀里孩子额前的乱发,指尖搭在孩子滚烫的手腕上。脉象浮数而急,透着一股邪热内蕴的凶险。再看孩子身上的疹子,色紫暗,分布密集,正是凶险的天花无疑。
妇人见他举动,先是一愣,随即哭喊道:“先生,您是大夫吗?求求您救救我的娃吧!他已经烧了三天了,药喝了无数,都不管用啊!”
周围的人也纷纷抬头,眼里燃起一丝微弱的希望。“是啊,先生,您救救孩子们吧!”“县里的大夫都束手无策,说这是天谴,治不了啊!”
双经渡站起身,声音沉稳如磐石:“莫慌。这不是天谴,是痘疹,虽凶险,却有法子可治,更有法子可防。”
“可防?”人群里炸开一阵低低的议论。老者颤巍巍地问:“先生,这痘疹真能防?祖辈传下来,只要染上,十有八九活不成,哪有法子防啊?”
双经渡环视众人,目光落在那些因恐惧而扭曲的脸上:“《黄帝内经》有云,‘上工治未病’。疫病虽烈,若能提前调护,阻断其传变,便能化险为夷。”他顿了顿,看向秦越,“取我的药箱来。”
秦越连忙打开药箱,里面整齐地放着各种药材、银针和一卷泛黄的医书。双经渡取出几味药材,对那妇人道:“先将这金银花、连翘、板蓝根煎水,给孩子灌下,能暂退其热。”又转向众人,“诸位若信得过我,随我找个宽敞处,我教大家防治之法。”
人群里有人迟疑,有人却像抓住了救命稻草。那抱着孩子的妇人第一个站起来:“我信先生!只要能救娃,我啥都听您的!”
很快,众人簇拥着双经渡来到县城边缘的一座废弃粮仓。秦越将里面打扫出一块空地,双经渡让染病的孩子都安置在里面,又吩咐健康的人站在三丈外,不得靠近。
“这痘疹传得快,因邪气借呼吸、接触而染。”双经渡一边说着,一边从药箱里取出一把小巧的银刀,“要防它,需得让健康人先沾点‘轻症之毒’,让身子提前有了应对之力,再遇重症,便不惧了。”
他走到一个刚出痘疹不久、症状较轻的孩子床边,那孩子虽然也发着烧,但疹子色较浅,精神尚好。双经渡用银刀在孩子痘疹顶端轻轻一划,挤出一点清亮的痘浆,小心翼翼地用干净的棉絮蘸取。
“先生,您这是要干啥?”有人惊呼,“这痘浆可是毒啊,沾了不就染病了?”
双经渡抬头,目光平静:“正是要让健康人沾一点。《金刚经》说‘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这痘毒看似凶险,实则如纸老虎,你强它便弱。让身子提前识得它,便能生出克敌之勇。”
他走到一个健康的小男孩面前,那孩子约莫五六岁,被母亲紧紧拉着,眼里满是恐惧。双经渡放缓声音,对孩子母亲道:“莫怕,只需将这痘浆点在孩子鼻内,让他吸进去一点即可。过几日,他或许会发点低热,出几颗疹子,但很快就会好,此后便再不怕这痘疹了。”
孩子母亲脸色发白,嘴唇哆嗦着:“先生,这……这要是出事了咋办?我就这一个娃啊!”
周围的人也窃窃私语,显然都在犹豫。双经渡看向秦越:“你先试试。”
秦越一怔,随即挺直腰板:“弟子信师父。”他走到双经渡面前,仰起头。双经渡小心地将棉絮上的痘浆点在他的鼻腔内,动作轻柔而坚定。
“大家看,”双经渡环视众人,“我弟子身强体健,他若无事,诸位便可放心。”
时间一点点过去,粮仓里静得能听到风吹过窗棂的声音。染病的孩子喝了药,有的开始微微出汗,烧势似乎缓了些。秦越站在一旁,神色如常,并没有立刻出现不适。
可人群里的犹豫并未散去。一个中年汉子搓着手,面露难色:“先生,不是我们不信您,只是这法子太邪门了……万一……”
双经渡没有强求,只是道:“我会在此停留,每日为染病的孩子诊治。若哪位家长愿意试试,随时来找我。”他转头对秦越说,“你去把《痘疹心法》抄录几份,贴在县城各处,让大家知晓护理之法:要避风,忌生冷,多饮温水,疹子溃烂处需用紫草油涂抹,防其感染。”
接下来的几日,双经渡每日守在粮仓里。他根据每个孩子的症状调整药方,热盛的加石膏、知母,气虚的加黄芪、白术,疹子紫暗的加紫草、赤芍。秦越则帮着煎药、换药,记录每个孩子的病情变化。
奇迹渐渐发生。那些原本气息奄奄的孩子,有的烧退了,有的疹子开始结痂,虽然过程依旧艰难,却再也没有孩子夭折。而秦越在第三天时,果然发了低热,出了几颗稀疏的疹子,但精神很好,双经渡给了他几味调理的药,不过两日便痊愈了。
“秦小哥真的没事!”“你看他,疹子都消了!”消息传开,县城里的人开始动摇。那个最先抱着孩子求治的妇人,咬着牙把家里另一个健康的小女儿抱来,让双经渡点了痘浆。
紧接着,又有几户人家抱着孩子来了。双经渡耐心地为每个孩子点浆,仔细叮嘱护理的细节。他一边诊治,一边给众人讲着道理:“《内经》说‘正气存内,邪不可干’,这痘浆就像给正气提了个醒,让它提前做好准备。而心若安定,正气便足,《金刚经》讲‘心无挂碍,无有恐怖’,你们不慌,孩子的病也就好得快些。”
有个老婆婆,孙子刚染上天花,儿子儿媳急得团团转。她一开始坚决反对接种,说这是“以毒攻毒,违背天理”。可看着粮仓里那些渐渐好转的孩子,又看到秦越安然无恙,终于忍不住找了过来,老泪纵横地求双经渡救救她的孙子。
双经渡为她孙子诊治后,叹道:“孩子已是重症,此刻接种已晚,只能用药强攻。但你们若早信我,让他提前接种,何至于此?”他虽有嗔怪,手下却没停,开了一副大剂量的清瘟败毒饮,又用银针在孩子的曲池、合谷等穴位施针,引热外出。
那几日,老婆婆寸步不离地守在孙子床边,按照双经渡教的法子护理,嘴里反复念着双经渡教她的几句禅语:“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仿佛这禅语能给她无穷的力量。
七日后,那老婆婆的孙子终于退了烧,疹子开始结痂。老婆婆对着双经渡连连磕头,额头都磕出了红印:“先生是活菩萨啊!是我老糊涂,差点害了娃的命!”
越来越多的人来找双经渡接种痘浆,县城里的恐慌渐渐被希望取代。双经渡让秦越把接种的方法、护理的要点都详细记录下来,交给县里的几个郎中,又亲自带着他们操作了几遍,确保他们能熟练掌握。
“师父,您看,这法子真能传开吗?”一日傍晚,秦越看着那些在夕阳下玩耍的、接种后已痊愈的孩子,眼里满是感慨。
双经渡望着远处连绵的山峦,夕阳的余晖洒在他的脸上,柔和而深邃:“医道如灯,只要有人传,便不会灭。就像这痘疹,虽凶险,只要人们懂得防治,终有一日能将其降服。”他顿了顿,看向秦越,“你记住,医能治病,禅能安魂,二者相辅相成,方能渡人渡己。”
秦越重重地点头,低头在本子上写下:“痘疹可防,在于预识其毒,助正气备战。心定则气足,气足则病退……”
夜色渐浓,粮仓里的灯火依旧亮着,映照着孩子们熟睡的脸庞,也映照着双经渡和秦越忙碌的身影。渭源县的痘疹之劫,似乎正在这灯火与禅语中,慢慢消散。
只是,前路漫漫,河西走廊的风沙已在不远处等待,那里的挑战,又会是何等模样?且看下集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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