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九点五十分,我站在了蓝湾咖啡馆侧门的阴影里。
初秋的晚风已带凉意,却吹不散我心头那股由恐惧、好奇和一丝被逼入绝境的愤怒交织而成的燥热。
指尖在裤袋里无意识地摩挲着那部冰冷的匿名手机,它像一块烙铁,烫得我心神不宁。
来都来了。我低声对自己说,与其说是鼓劲,不如说是一种认命般的自嘲。深吸一口微凉的空气,我推开了那扇沉重的木门。
门内是另一个世界。
温暖的气息裹挟着咖啡豆的醇香和甜点的微甜扑面而来,舒缓的爵士乐流淌在空气中,试图抚平每一位来访者的焦虑。
我向服务员低声道出有约,第三包厢,在她了然的目光中,走向那条灯光昏暗、铺着厚地毯的走廊。
走廊两侧的包厢被厚重的帘幕隔开,寂静得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又像踏在通往未知深渊的阶梯上。
在第三个包厢门口站定,我的手心已是一片湿冷。没有再多犹豫,我抬手掀开了帘幕。
包厢内光线朦胧,仅有一盏壁灯在小圆桌上投下昏黄的光晕。
苏雨薇就坐在对面那把单人沙发椅上,身影在光影交界处显得有些单薄。
她今晚没穿那一丝不苟的职业套裙,取而代之的是一件深灰色高领羊绒衫和黑色长裤,长发随意披散,卸去了大部分妆容的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疲惫,以及一丝她极力掩饰却依旧被我捕捉到的……恐惧。
她的指尖正无意识地摩挲着面前那杯几乎没动过的柠檬水杯壁。
看到是她,我紧绷的神经非但没有放松,反而揪得更紧。
怎么会是她?创生科技的项目经理,我八年前那段无疾而终恋情的女主角,如今竟以这种方式,与那个名为普罗米修斯的恐怖阴影联系在一起?
我没有立刻坐下,目光像探照灯一样扫过包厢的每个角落,确认没有第三个人埋伏。这近乎本能的警惕,连我自己都感到一丝悲哀——
我才接触这个世界几天?就已经变得如此疑神疑鬼。
坐吧,沈医生。苏雨薇率先开口,声音比记忆里或电话中都要低沉沙哑,少了几分公式化的冰冷,放心,就我一个人。如果我想对你不利,不会选在这种地方。
她的话直接而坦率,反而奇异地让我稍微定了定神。
是啊,若她代表的力量真想清除我,方法多得是,何必大费周章约在公共场所?我拉开她对面的椅子坐下,身体依旧保持着僵硬的姿态,像一张拉满的弓。
苏经理,我盯着她,试图从她脸上读出哪怕一丝一毫的真实意图,或者说,我到底该怎么称呼你?用这种方式把我叫来,你想做什么?
苏雨薇没有直接回答我的问题,她端起水杯抿了一小口,仿佛在润泽干涩的喉咙,也像是在积蓄摊牌的勇气。
她放下杯子,目光重新聚焦在我脸上,切入主题的速度快得让我心惊。
今天下午,神经内科会诊的那个病例,
她的声音压得更低了,即使在这相对隔音的环境里,
那个年轻的钢琴家,全身肌肉僵硬、痛性痉挛发作。你接触他的时候,是不是感觉到了一种……异常的生物电信号?一种不和谐的、规律性的‘谐波‘干扰?
我的瞳孔猛地收缩!她果然知道!而且描述得如此精准,仿佛当时就站在我身边,共同感知了那股诡异的波动!
你怎么知道?我的声音不受控制地带上冷意,甚至有一丝被窥探的愤怒,你们……在他身上用了什么?
不是‘我们’。苏雨薇立刻纠正,语气里带着一种清晰的划清界限的意味,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讥讽,至少,不是我所在的部门,也不是我赞同的方向。她微微前倾身体,壁灯的光线在她脸上投下深深的阴影,那是一种失败品,或者说,是另一种危险的应用尝试。我们内部称之为‘掠夺型‘纳米单元(Reaper-type Nanites)。
掠夺型?我皱紧眉头,李强那种近乎不死的愈合能力难道是……
和你之前遇到的‘构建型‘(builder-type)正好相反。
苏雨薇证实了我的猜测,她的眼神变得凝重,‘构建型‘过度刺激细胞分裂与能量代谢,追求极致的修复和强化,但代价是透支宿主生命,极易引发器官衰竭和癌变,就像你接诊的那个能量衰竭的程序员。而‘掠夺型‘……
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清晰的厌恶。
它更像是一种……精密的精神和生理控制工具。它会干扰、甚至劫持神经信号,强制调制肌肉电生理活动,以达到控制行为、引发特定症状——比如剧烈的疼痛和僵硬——的目的。它不直接掠夺能量,但它掠夺的是更根本的东西……人对自身身体的控制权。
我靠在椅背上,感觉脊背窜上一股寒意。构建与掠夺,一个推向生的极端,一个推向受控的折磨……这两种截然相反的效果,竟同出一源?
李强的案子,已经了结。
苏雨薇继续道,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终结感,所有痕迹都被抹平,他现在只是一个‘突发急病、自愿转院‘的普通患者。你看到的,沈瑾年,不是个例,甚至不是偶然,那只是一个你无法想象的庞大世界的……冰山一角。
我心脏猛地一缩,但脸上尽量不动声色:什么世界?
一个藏在阳光下的阴影世界。她微微前倾,壁灯的光线在她脸上投下深深的轮廓。
世界上存在一类人,他们或因基因的偶然突变,或因接触了某些……不该存在的东西,从而能够操控超越常理的力量。有人叫他们‘异能者‘,也有人称其为‘变异者‘、‘觉醒者‘。
尽管有所预感,但亲耳听到这些只该出现在科幻小说里的词汇,从一个我认识多年的人口中如此严肃地说出,震撼依旧如同实质般冲击着我的认知。
尽管有所预感,但亲耳听到这些只该出现在科幻小说里的词汇,从一个我认识多年的人口中如此严肃地说出,震撼依旧如同实质般冲击着我的认知。
我强迫自己冷静,抓住她话语里的关键:“‘不该存在的东西‘?比如……‘普罗米修斯‘的纳米虫?”
苏雨薇的瞳孔几不可查地缩了缩,似乎有些意外我知道这个名字,但很快恢复平静:“‘火种纳米虫‘是其中之一,是现阶段最有效、也最危险的‘催化剂’和‘放大器’。它能激活人体内沉睡的异能基因片段,但过程……极度不稳定,失败品远多于成功者。李强,还有今天那个钢琴家,都是失败品的不同表现形式。”
“催化剂?”我敏锐地捕捉到这个词,“你的意思是,没有这种‘潜质‘,即使接触了纳米虫也没用?”
“绝大多数人只会出现轻微的免疫反应或不明原因的发热,最终纳米虫会自然代谢掉。但极少数拥有特殊基因基础的人……”她顿了顿,目光锐利地看向我,“‘催化剂‘会点燃他们体内的‘火种‘,结果可能是绚烂的绽放,也可能是……彻底焚毁。”
“所以,‘普罗米修斯‘是在用活人做筛选实验?”我的声音里带上了压抑的怒气。
“可以这么理解。”苏雨薇没有否认,语气甚至带着一丝嘲讽,“高层称之为‘进化筛选‘。他们认为这是在加速人类的进化,淘汰不适者,创造新人类。”
荒谬感和寒意同时席卷了我。一个以神只为名的组织,却行着恶魔之事,将活生生的人视为实验材料。我看着她,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那你呢,苏雨薇?你在这个疯狂的游戏里,扮演什么角色?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她沉默了片刻,目光投向窗外沉沉的夜色,仿佛在回忆什么,又像是在权衡利弊。
包厢里只剩下我们两人压抑的呼吸声和远处隐约的爵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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