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需要她的帮助，她也有权知道。
“在分析那台服务器残骸时，吴师兄捕捉到了一个指向东京的加密信号残留。信号特征……与你父亲AI意识碎片的数据高度吻合。”
“东京？！”苏雨薇猛地抬起头，眼中瞬间爆发出惊人的光芒，那是一种混合了震惊、难以置信和一种近乎偏执的决心的复杂情绪，“歌舞伎町一番街？！”她似乎对那个地点并不陌生，甚至立刻产生了联想。
“你知道那里？”我追问。
“那里是沪籍华侨早年东渡的聚集区之一，现在鱼龙混杂，是‘八岐商会’经营了数十年的传统势力范围，也是远东地区最大的地下情报集散地和灰色交易市场之一，背后有北美‘象牙塔’和欧洲‘玫瑰十字’的影子，水非常深。”
她语速极快，眼神锐利如刀，“议会的手，果然早就伸到了那里！他们肯定在那边有一个重要的中转站或实验室！”
她猛地看向我，目光灼灼，那眼神复杂得难以形容，有绝处逢生的希冀，有孤注一掷的决绝，更有一种沉重的托付。
“沈瑾年，这次……谢谢你们。这份情报，对我……太重要了。”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这是她第一次如此直接地表达感谢，尽管依旧包裹在冰冷的外壳之下。
“我们目标一致。”我迎着她的目光，沉声道，“摧毁议会，查明真相，阻止他们。”
苏雨薇沉默了，她深深地看着我，仿佛在评估我的决心，也在权衡着某种巨大的风险。安全屋内安静得能听到每个人的呼吸声。
顾倾城站在一旁，双手抱胸，脸色冰冷，目光在我们两人之间扫视，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和一丝……难以言喻的紧绷感。
终于，苏雨薇似乎下定了决心。她向前迈了一小步，进一步拉近了和我的距离，压低声音，用只有我们两人能听清的耳语般的声音说道：“黑桃K这次失手，议会绝不会善罢甘休。东京的水比沪市更深更浑，‘八岐商会’与议会关系盘根错节，背后可能还有更庞大的势力。你们龙组身份敏感，在那边大规模行动极易暴露，寸步难行。”
她顿了顿，目光直视我的眼睛，带着一种近乎托付的郑重：“我在‘创生’这些年，在东京那边……还有一些特殊的人脉和渠道，一些见不得光的‘朋友’，可以设法介入调查，获取一些官方途径无法触及的信息。”
“我们可以交换情报。”她的声音更低，却字字清晰。
“你们提供龙组官方的资源、分析支持和行动后盾，我提供地下世界的线索、‘红心’部门内部可能的动向以及我在东京的网络。暗中合作，互为奥援。但这件事，必须绝对保密，尤其不能让你上面的人知道。”
她说话时，眼角的余光意有所指地、极其短暂地瞥了一眼旁边的顾倾城，其中的含义不言而喻。
我心中一震。与“红心”的人合作，尤其是苏雨薇这种身份极其敏感、与议会有血海深仇又身处漩涡中心的人，在龙组内部绝对是触碰红线的大忌。
“玄龟”绝不会同意。但这确实是目前获取议会核心情报、最快最有效、也可能是唯一的机会。而且，面对议会这个庞然大物，多一个她这样了解内情、且拥有特殊渠道的盟友，至关重要。
我沉默了几秒钟，大脑飞速权衡着风险与收益，最终，对真相的渴望和对议会威胁的紧迫感占据了上风。
“……好。”我点了点头，声音压得极低，“但如何联系？如何确保安全？”
“我会给你一个新的、一次性的高密度加密通信链路和密钥，通过‘迷迭香’网络转接，单线联系。”她快速报出一串极其复杂的、由数字、符号和特殊编码组成的密码和一个深网服务器的地址，“记住，除非生死攸关，不要主动联系我。一切小心，信任有限。”
说完，她不再多言，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那一眼中，包含了太多难以言喻的情绪——有沉重的托付，有孤注一掷的决绝，有一丝残存的、被残酷现实冰封的旧日情愫，或许还有一丝微不可查的……担忧。
然后，她毅然转身，风衣下摆划过一个决绝的弧度，没有再看屋内的任何人，快步离开了安全屋，身影迅速消失在走廊昏暗的光线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我站在原地，手中仿佛还残留着她靠近时带来的微冷空气和那丝淡淡的、冷冽的香水味。心中五味杂陈，与苏雨薇的关系，在经历了猜疑、对立、短暂的坦诚后，似乎又绕回了一个更加复杂、更加危险的“暗线同盟”阶段。
这条暗线，如同行走在深渊之上的钢丝，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她跟你说了什么？”顾倾城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语气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却像冰层下的暗流，带着一种无形的、冰冷的压力。
我转过身，对上她探究的目光。她的眼神锐利得像手术刀，似乎想从我脸上每一丝细微的表情中剖析出真相。她双手抱胸的姿态显得更加疏离。
我犹豫了一下。与苏雨薇的合作事关重大，且极度敏感，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尤其是顾倾城这样纪律性极强的龙组核心成员。我不能完全坦白。
“她表示感谢，”我斟酌着词句，语气尽量平淡，“并提供了一些关于东京‘八岐商会’和当地异能势力分布的背景信息，提醒我们那边水很深，行动要异常小心。”
顾倾城盯着我看了几秒钟，那双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眼睛微微眯起。她没有说话，但那种沉默比任何质问都更有压迫感。
空气中弥漫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微妙的紧绷感。最终，她什么也没说，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然后转身走向通讯台，开始沉默地整理台面上的设备，只留下一个冷淡而疏远的背影。
我揉了揉依旧隐隐作痛的太阳穴，走到窗边，小心翼翼地拨开百叶窗的一角。窗外，东方天际已彻底放亮，晨曦洒在沪市密密麻麻的楼宇之上，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边。这座巨大的都市正在苏醒，车流渐稠，人声渐起，充满了勃勃生机。
然而，这光明之下的世界，却仿佛隐藏着更深的黑暗。东京的线索，与苏雨薇建立的这条脆弱而危险的暗线，顾倾城那不明所以的冷淡和审视，还有议会那无孔不入、深不可测的阴影……前方的路，依旧迷雾重重，危机四伏。
但至少，我们撕开了黑夜的一角，看到了一丝微光。而这丝微光，或许将指引着我们，走向下一个更加凶险未卜的战场——东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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