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灶台的晨光刚漫过那块“卫生标兵”的小红旗，胡东东就踩着板凳往墙上钉新玩意儿——块巴掌大的木牌，上面刻着“民心秤”三个字，是张大爷连夜用枣木削的，字缝里还嵌着点卤汁的红。“这牌比营业执照金贵！”他拍着木牌直笑，枣木的纹路在阳光下像流动的河，“王老板那事儿之后，咱这灶台都成‘热搜榜第一’了，昨天还有人从城南打车来，就为拍张照。”
炎耀正往砂锅里码新卤的牛腱，腱子肉在红汤里浮沉，油亮得像块暗红色的玉。“张大爷说这牛腱得卤够六个时辰，”他用长勺把肉按进汤里，“卤到能用筷子戳透，却还带着嚼劲，才叫‘筋骨香’。”灶台上摆着个新淘的粗瓷碗，碗沿磕了个小豁，是那个拍短视频的博主送的，说“这碗盛过三万网友的祝福，比金碗值钱”。
小宇背着书包进来时，手里拎着串野菊花，是从福利院后山摘的，黄灿灿的像撒了把碎太阳。“李奶奶说野菊花泡水能败火，”他把花插进空酒瓶里，摆在“民心秤”木牌旁，“昨天有个网友寄来箱蜂蜜，说‘给老灶台的茶添点甜’，我泡了些，大家喝着解腻。”
正说着，院门口传来轮椅的轱辘声。是住在胡同尽头的陈爷爷，腿不好，平时很少出门，今天却让护工推着，怀里还抱着个铁皮盒。“耀小子，”陈爷爷掀开盒盖，里面是叠泛黄的粮票，和张黑白照片——照片上的老灶台比现在还旧，烟囱冒着直溜溜的烟，“这是五十年前的老灶台，我爹那时候就在这儿给街坊们熬粥。”
照片里的灶台旁，站着个系蓝布围裙的年轻人，眉眼竟和炎耀有几分像。“那时候穷，”陈爷爷用枯瘦的手指摸着照片，“我爹总说‘灶台是街坊的心头肉，热乎气不能断’。现在看你们把这儿守得这么好，他要是还在，得乐坏了。”
护工悄悄说，陈爷爷昨晚看了老灶台的直播，凌晨就催着要来，说“得给孩子们送点念想”。
中午的老灶台，比往常更热闹。那个从城南来的食客举着粗瓷碗，边喝野菊花茶边拍视频：“家人们看这牛腱！卤得透亮，咬下去全是肉香，比那些花哨的餐厅实在多了！”镜头扫过墙上的“民心秤”和野菊花，“这地方哪是卖卤味的？是卖暖的！”
扎羊角辫的小姑娘举着刚买的牛腱，往陈爷爷嘴里塞：“爷爷尝尝！比我妈炖的红烧肉还香！”陈爷爷咬了一小口，眼眶突然红了：“像……像我爹当年卤的味，带着股子实在劲，不掺假。”
那个总来的女生扶着老奶奶，手里捧着碗新熬的绿豆沙，是她自己煮的，往灶台上一放：“这个给大家解暑，上次你们给奶奶的排骨粥，她念叨了好几天。”绿豆沙里浮着几颗蜜枣，是她攒了半个月的零花钱买的。
胡东东举着“民心秤”木牌当道具，跟每个来拍照的食客合影，笑得露出两颗小虎牙：“拍！多拍点！让全京城都知道，咱老灶台的烟火，能暖透整条街！”
傍晚收摊时，陈爷爷的铁皮盒被留在了灶台上。炎耀把粮票小心地夹进相册，和那张女生画的老灶台、博主送的粗瓷碗摆在一起。这些物件像串珠子，把五十年的光阴串了起来——从陈爷爷爹的粥香，到如今的卤味暖，老灶台的烟火，从来没断过。
小宇往砂锅里添了最后一把柴，火光映着墙上的“民心秤”，字缝里的卤汁红得像团小火苗。“其实大家来这儿，”他轻声说，“不只是为了吃，是想找个地方，能看见真心，能摸着实在，就像这灶台，你对它诚，它就对你暖。”
炎耀望着窗外渐暗的胡同，突然觉得，老灶台早不是个简单的摊子了。它是陈爷爷手里的粮票，是女生画里的光，是三万网友的祝福，是每个食客心底的“长街”——这条街上，有热汤，有笑脸，有不掺假的实在，有代代相传的暖。
明天一早，烟囱还会冒烟，卤锅还会开滚，等着那些带着故事来的人，在烟火里，把这条长街的暖，一口一口，吃进心里，酿成一辈子的念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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