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胜看着屏幕上星渔那张因为担忧而绷紧的脸，嘴角终于忍不住勾起一丝无奈的笑意。他抬起手，做了个安抚的手势：“别紧张，只是在试新家伙。”
“新家伙？”星渔的眼睛瞪得更大了，他甚至把脑袋凑得更近，几乎要贴到屏幕上，“什么新家伙能把能量乱流冻成冰坨子？！那玩意儿比星际风暴还暴躁，连我这‘织网者号’的护盾都不敢随便往里面钻！你……你那艘渔船什么时候……”
他的话说到一半突然停住了，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目光在屏幕背景里飞快地扫过，试图看清“望渔号”内部的变化。然而肖胜很克制地没有让舰桥全景暴露，只露出自己半身和部分操作台。
肖胜没有立刻回答星渔的问题，而是将目光重新投向观察窗外那片悬浮的、凝固的能量晶体群。暗蓝色的“沉底”光束已经消失，但那些晶体依旧静静地悬浮在那里，内部封存的闪电、漩涡、扭曲的光线，都保持着被定格时的形态，像是一幅幅诡异的立体画作。
“还记得我们在碎星云带练手的时候吗？”肖胜缓缓开口，声音平稳，带着一种老渔民讲故事般的从容，“你用钓网捞陨石碎片，我用钓线勾引力锚点。”
“废话，当然记得！”星渔没好气地说，但语气里的紧张感明显减轻了一些，“那时候你小子就能用那根破竿子勾住空间褶皱，差点把我网子里的货都给顺走了！”
“嗯。”肖胜点了点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靠在椅边的竹竿武魂。银蓝雷纹与珍珠白光泽交织的竿身在舰桥柔和的光线下泛着温润的光，底部的海浪图腾纹路微微亮着，那是阿珠留下的锚点，此刻正稳定地输出着某种舒缓的频率，调和着整个“创世炮台”系统的能量流转。
“后来我们搞出了‘复合引力护盾’，‘机甲钩瞬移’战术。”肖胜继续说着，目光却落在那些凝固的能量晶体上，“再后来，我琢磨着，能不能把这种‘勾连’和‘稳定’的能力，再往前推一步。”
星渔沉默了几秒，似乎在消化这段话里的信息。他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不再是刚才纯粹的震惊，而是带上了一种技术型渔民特有的探究欲。
“你意思是……”星渔的语速慢了下来，带着试探，“你现在不仅能勾住空间褶皱，还能……把那些混乱的东西给‘定’住？”
“可以这么理解。”肖胜终于给出了肯定的回答。他没有详细解释“创世炮台”的原理，那涉及九个十万年魂环的法则锚点、融合羁绊之力的系统架构，以及“沉底”这种将钓鱼哲学推演到法则层面的应用逻辑。这些信息太复杂，也太过敏感。
但星渔显然不是那么容易糊弄的。他盯着肖胜看了好一会儿，突然说：“让我看看外面。”
肖胜挑了挑眉，没有拒绝。他调整了外部监测器的视角，将那片凝固的能量晶体群的实时画面共享到了通讯频道。
画面传过去的瞬间，星渔那边传来了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
透过高清监测画面，那些能量晶体的细节更加清晰可见。最大的那块晶体足有小型穿梭机那么大，内部封存着一道完整的、枝杈分明的紫色闪电网络，每一道分支的尖端都凝固着爆裂的形态，仿佛下一刻就要击穿晶体冲出来。另一块较小的晶体里，一团扭曲的暗红色精神怨念能量被定格成螺旋状，仔细看去，甚至能在其中看到无数细微的、痛苦扭曲的面孔虚影。
“我的天……”星渔喃喃道，声音里充满了敬畏，“这……这已经不是‘冻住’那么简单了。你这是把那些能量最活跃的瞬间，连带着它们内部的结构和法则碎片，一起给‘封存’起来了。”
到底是拥有“星际钓网”武魂、常年混迹在能量乱流与资源富集区的老手，星渔一眼就看出了门道。
“嗯。”肖胜再次点头，这次他没有隐瞒，“这些晶体内部封存的，不仅是能量形态，还有当时那部分能量乱流所携带的、破碎的法则信息。”
他操控着“望渔号”缓缓靠近一块约莫磨盘大小的能量晶体。这块晶体呈淡金色，内部封存着一团缓慢旋转的、如同星云般的能量流，边缘处有细密的引力波纹被定格。
“就像是，”肖胜伸出右手，隔着观察窗的强化玻璃，虚指着那块晶体，“把一条活蹦乱跳的鱼，连它游动时搅起的水流、摆尾的力道、鳃部呼吸的节奏，一起给‘拓印’下来，封在冰块里。”
星渔那边沉默了更长的时间。肖胜能想象出，此刻这位老友的脑子里肯定在飞速运转，试图理解这种能力的原理和应用前景。
“这东西……有什么用？”星渔终于开口，问出了一个很实际的问题，“总不能就是看着好看吧？而且，维持这种状态，消耗应该不小吧？”
肖胜看了一眼主屏幕上“创世炮台”系统的能量读数。确实，“沉底”模式的消耗相当惊人，尤其是要维持这么大一片区域的法则凝固，哪怕只是暂时的，对魂力和精神力的负担都很大。好在他有龟息功打底的庞大魂力储备，以及海浪图腾提供的稳定修复，再加上粉色印记作为系统安全阀，才勉强能支撑这种级别的操作。
“消耗确实大，不能常用。”肖胜如实回答，“至于用处……”
他的目光落在那些凝固的能量晶体上，脑海中浮现出许多可能性。
“可以当研究样本。”肖胜缓缓说道，“研究这些被封存的能量形态和破碎法则，能更好地理解这片战场遗迹的成因，甚至能从中反推出当年交战双方的一些技术特点。”
“也能当武器。”星渔接话道，语气变得有些严肃，“想象一下，你把敌人攻击过来的能量光束，或者他们撑开的护盾能量场，直接给‘冻’住。哪怕只能维持几秒钟，也足够你做很多事情了。”
肖胜没有否认。这确实是“沉底”最直观的战术应用之一。
“还有，”星渔的思维显然更加发散，“如果你能控制冻结的范围和持续时间，是不是可以用来……‘开采’某些危险的资源？比如那些处于极度不稳定状态的能量矿，或者某些必须在特定能量环境下才能保存的物质？”
肖胜的眼睛微微一亮。这倒是个他没太深入想过的方向。
“不过，”星渔话锋一转，语气又变得担忧起来，“老肖，我得提醒你。这种能力……太扎眼了。刚才的动静虽然是在这鸟不拉屎的遗迹里，但我隔着老远都能探测到。如果附近有别的势力，特别是那些对能量敏感、或者本身就擅长法则干涉的……”
他没有把话说完，但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肖胜当然明白。从“创世炮台”系统初步成型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自己走上了一条多么特殊、同时也多么危险的道路。这不再是简单的个人武力提升，而是触及到了宇宙底层规则的应用层面。在斗罗星时，他还能躲在海洋规则的保护伞下，与神界维持微妙的平衡。但在更加广袤、更加未知的星海，谁也不知道这种能力会引来什么样的目光。
“我知道。”肖胜的声音很平静，目光却变得锐利起来，“所以我才选在这里测试。”
他指了指观察窗外那片死寂的战场遗迹。
“破碎星环，已知星图上标注的‘极度危险区’，寻常势力不会轻易涉足。即使刚才的动静被探测到，多数也会以为是遗迹内部能量乱流的周期性爆发，或者是某种尚未记录的自然现象。”肖胜冷静地分析道，“而且，如果真的有不怀好意的家伙被吸引过来……”
他的手指轻轻敲了敲椅子的扶手。
“这里的环境，对我有利。”
星渔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肖胜的意思。
这片遗迹充满了混乱的能量乱流、扭曲的空间褶皱、以及各种危险的残骸陷阱。对于大多数依靠常规探测和导航技术的星舰来说，这里简直是噩梦。但对于拥有“空间钓线”、能感知能量轨迹和空间纹理的肖胜来说，这里却像是回到了熟悉的、布满暗礁和洋流的渔场。
更关键的是，如果“创世炮台”的“沉底”模式能够大规模凝固能量乱流，那么肖胜完全可以利用这一点，将战场环境改造成对自己绝对有利的“主场”。想象一下，敌舰冲入一片被凝固的能量晶体群，速度骤降，护盾受到干扰，甚至武器系统被冻结……
星渔想到这里，不由得打了个寒颤。他看向屏幕里那个依旧一脸平静、甚至显得有些懒散的老友，突然觉得自己以前可能还是低估了这家伙的危险程度。
“你他妈……”星渔张了张嘴，最终只憋出一句，“真是个怪物。”
肖胜笑了笑，没接这话。
“对了，”星渔似乎想起了什么，表情变得正经了一些，“我这次过来，也不完全是路过。有件事，可能跟你有关。”
肖胜的眉头微微皱起：“什么事？”
“大概半个月前，我在‘自由港-γ’补给的时候，听到一些流言。”星渔压低了声音，尽管知道通讯是加密的，但他还是本能地做出了这个动作，“有人说，在‘暗流带’附近，观测到了一些‘不干净’的东西。”
“暗流带？”肖胜对这个星域名称有印象，那是位于几个中等文明势力交界处的三不管地带，充斥着走私者、赏金猎人和各种灰色交易，同时也以复杂多变的空间环境和频繁的能量异常而闻名。
“对。”星渔点了点头，“具体的描述很模糊，有的说是‘黑色的潮水’，有的说是‘会吞噬光线的影子’，还有的说看到了一些‘形态不固定、但散发着恶意’的东西。最关键的是……”
他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
“有目击者声称，那些东西出现的地方，周围的能量环境会变得‘死寂’，就像……就像刚才你搞出来的那种感觉。”
肖胜的瞳孔微微一缩。
能量环境变得“死寂”？
这描述，确实和他“沉底”模式造成的效果有某种相似之处。但区别在于，他的“沉底”是主动的、可控的法则干涉，而星渔描述的，听起来更像是某种……现象？或者……存在？
“有更详细的资料吗？”肖胜问道。
“没有。”星渔摇了摇头，“流言而已，真真假假很难说。而且暗流带那地方，每天都有各种稀奇古怪的传闻。但我总觉得……跟你以前提过的，斗罗星上那个什么‘深渊’的线索，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关联。”
肖胜沉默了。
深渊。
这个词汇，自从阿珠病逝、他从那些零散的线索中拼凑出这个可能性后，就成为了他心中一根无法拔除的刺。虽然传灵塔的记录里，他当年只是“顺手清理低阶深渊生物”，但阿珠的死亡时间、地点、以及瘟疫爆发的某些特征，都让他无法彻底排除深渊力量介入的可能性。
这些年，他一直在留意相关的信息，但收获甚少。深渊似乎是一个极其隐秘、甚至可能被某些更高层次力量刻意掩盖的话题。
“我知道了。”肖胜缓缓说道，声音听不出情绪，“谢谢你告诉我。”
“客气什么。”星渔摆了摆手，但表情依旧严肃，“老肖，如果真跟那玩意儿有关……你小心点。我听一些老辈的星际渔民说过，宇宙里有些‘脏东西’，不是靠蛮力或者技术能对付的。”
肖胜点了点头，表示记下了。
两人又简单聊了几句近况。星渔的“织网者号”刚刚完成一次长途捕捞任务，收获不错，正准备返航休整。他邀请肖胜有机会去他常驻的“渔夫星港”喝一杯，肖胜答应了，但没有给出具体时间。
挂断通讯后，舰桥重新恢复了安静。
肖胜靠回指挥椅，目光重新落向观察窗外那片凝固的能量晶体群。星渔带来的消息，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他心中荡开了一圈圈涟漪。
暗流带……黑色的潮水……吞噬光线的影子……能量死寂……
这些描述，与他记忆中关于深渊的零碎记载，确实有某种隐约的呼应。
他抬起手，掌心向上。心念微动间，竹竿武魂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手中。银蓝雷纹流淌着微弱的光，底部的海浪图腾稳定地散发着温润的白光，而那朵翠绿细芽顶端的小白花，花瓣上的淡金神纹似乎比平时更加清晰了一些。
粉色印记在竿身上微微闪烁，如同呼吸。
“阿珠……”肖胜轻声低语，指尖拂过海浪图腾的纹路，“如果真是那些东西……我该去找吗？”
图腾纹路传来稳定的暖意，仿佛无声的回答。
肖胜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龟息功自动运转，将略微起伏的心绪平复下来。
片刻后，他睁开眼，眼神重新变得清明而坚定。
他操控“望渔号”，开始小心翼翼地“收集”那些凝固的能量晶体。
这不是简单的打捞。每一块晶体内部封存的能量属性和法则碎片都不同，有的稳定，有的依旧蕴含着极高的潜在破坏力。肖胜必须用空间钓线精确地勾连每一块晶体的“重心”，然后通过“创世炮台”系统施加一个微型的、持续性的“沉底”力场包裹住它，才能安全地将其移入“望渔号”专门隔离开的货舱。
这个过程极其耗费心神，也是对“创世炮台”系统精细操控能力的绝佳锻炼。
当第七块、也是最大的一块淡紫色闪电晶体被稳稳放入货舱固定架时，肖胜的额头已经渗出了细密的汗珠，精神力消耗了近三成。
但他没有停下。
他的目光，投向了这片凝固区域边缘，一块不太起眼的、仅有拳头大小的暗红色晶体。
这块晶体内部封存的，正是之前观察到的那团螺旋状精神怨念能量。此刻近距离观察，那些细微的、痛苦扭曲的面孔虚影更加清晰，甚至能隐约感受到其中散发出的、令人不适的阴冷与绝望。
肖胜操控着空间钓线，缓缓靠近这块暗红色晶体。
就在钓线的银蓝轨迹即将触碰到晶体的瞬间——
异变陡生！
那暗红色晶体内部，那些原本被凝固的、痛苦的面孔虚影，竟然齐齐转向了钓线的方向！
数十张扭曲的面孔，同时张开了嘴，发出无声的、却直刺灵魂的尖啸！
一股冰寒彻骨、充满恶意的精神冲击，如同突破冰层的毒蛇，顺着空间钓线与肖胜的精神链接，猛地噬咬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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