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似乎……有了一个模糊的想法。那朵悄然绽放的紫色小花,苏云舟将其命名为——“迷梦紫罗兰”。
起初,它的影响并不明显。只是让兔子王国那井然有序的社会生活中,多了一丝小小的波澜。一只兔子变得格外勤奋,另一只兔子偶尔喜欢发呆。这在晴晴这位小国王看来不过是大家性格不同,甚至还觉得有些新奇有趣。
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性格差异”开始以一种极端的方式,撕裂着这个刚刚建立起初步文明的和谐国度。
以那朵紫罗兰为中心,兔子王国,悄然分裂成了三个截然不同的“教派”。
第一教派,是“狂热者”。它们迷恋上了紫罗兰带来的那种亢奋与精力无穷的感觉。它们不再是为了奖励而去寻找食物,而是为了换取更多接触紫罗-兰的机会。它们会主动承担起王国里最辛苦、最危险的工作,比如去沼泽深处采集、去悬崖边上站岗。它们的劳动效率高得惊人,几乎包揽了整个王国一半以上的产出。但它们也变得极具攻击性与排他性,它们将紫罗兰奉为“圣花”,不允许任何“异类”靠近,并开始用自己超额的“功劳”,向仓鼠大管家换取紫罗兰周围的“居住权”。
第二教派,是“虚无者”。它们偶然间受到了紫罗兰那能引发“无欲无求”情绪的波动影响。它们对一切都失去了兴趣。甜奶萝卜不再香甜,七彩琉璃萝卜也不再璀璨。它们不再工作,不再学习,甚至不再与同伴交流。它们只是终日懒洋洋地趴在阳光下,眼神空洞地望着天空,依靠着晴晴定下的“基础食物保障法”,如同行尸走肉般活着。它们成为了王国里最沉重的“负担”。
第三教派,则是以黑色兔子“墨影”为首的“理性派”。它们是这个王国的中坚力量,既不狂热,也不虚无。它们依旧遵守着国王的法律,努力地工作学习生活。但它们也最先感受到了王国分裂带来的危机。
这一天墨影这位王国的“第一执政官”,神色凝重地来到了晴晴的面前。它身后,跟着一只垂头丧气的“狂热者”和一只眼神空洞的“虚无者”。
“我的国王。”墨影的声音,通过苏云舟的“翻译”,在晴晴的脑海中响起,“我们的王国,生病了。”
它指着那只亢奋的“狂-热者”:“它,为了得到圣花,昨天独自闯入了噬光藤最密集的区域,虽然带回了大量的食物,但自己也被藤蔓划得遍体鳞伤,却毫无知觉,依旧在请求去守护圣花。”
它又指着那只麻木的“虚无者”:“而它,已经三天没有挪动过地方了。它的孩子们因为饥饿在哭泣,它却无动于衷,仿佛那不是它的孩子。如果不是‘公共粮仓’的救济,它们可能已经饿死了。”
“陛下,”墨影的黑色眼眸中,充满了理性的困惑与深深的忧虑,“您的法律,规定了我们该如何‘行动’。但现在,有一种我们看不见的力量,正在改变我们的‘思想’。我不知道该如何审判它们。因为它们一个没有‘犯错’,反而立下了大功;另一个则根本‘没有能力’去犯错。请您……降下您的智慧。”
晴晴呆住了。
她看着面前这两个状态极端的“子民”,小小的脑袋瓜再次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混乱。她引以为傲的法律体系,在“情绪”与“思想”这个无形的敌人面前,竟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爸爸……”她求助地看向苏云舟,“它们……它们都生病了。我们把那朵坏花花拔掉,它们就会好了对不对?”
这是她能想到的最直接的解决方法——铲除问题的根源。
然而,苏-舟却缓缓地摇了摇头。
“晴晴我的小国王。”他的声音,变得无比的庄重“你不能这么做。”
“为什么?它就是坏蛋!”晴晴不解地反驳。
“因为它不是‘坏蛋’。”苏云舟指着那朵妖艳的紫色小花,用一种全新的视角,为女儿解读着这个世界“它代表的是‘极致的快乐’与‘极致的平静’。它本身,没有好坏。就像你最喜欢吃的冰淇淋,吃一点点会很开心。但如果让你一天三顿都只吃冰淇淋,不吃饭也不喝水,你会怎么样?”
“我会……我会肚子疼,然后变得没有力气。”晴晴想了想认真地回答。
“完全正确。”苏云舟赞许道“所以错的不是冰淇淋,而是‘只吃冰淇淋’这个行为。同样的错的也不是这朵花,而是那些小兔子们,把自己的所有喜怒哀乐,都寄托在了这朵花上。它们忘记了真正的快乐,是和朋友一起分享萝卜,是教会别的兔子新本领,是看着自己的宝宝健康长大。”
“所以晴晴”苏云舟将这堂课最核心的问题,抛给了他的女儿,“你现在要做的不是去当一个拔除‘坏花’的园丁。而是要去当一个……能教会你的子民,如何寻找‘真正快乐’的……导师。”
“你要想一想该如何让那些‘狂热者’明白,除了圣花,世界上还有更值得追求的东西?又该如何让那些‘虚无者’,重新燃起对生活的热情与希望?”
“这,不再是制定‘法律’就能解决的问题了。这需要你,为你的王国,创造出一种……全新的东西。”
苏云舟看着女儿那陷入了深思的眼眸,心中充满了期待。
他知道,当晴晴想出答案的那一刻她的掌中宇宙里,将诞生出比“制度”与“法律”更加深刻,也更加伟大的东西。
那东西,名叫——“文化”与“信仰”。
晴晴的小手,紧紧地攥着。她看着自己的王国,看着那些因为“情绪”而变得不再快乐的子民,小小的肩膀上,仿佛扛起了一座无形的大山。
她知道,这是她成为国王以来最难最难的一道题。
她缓缓地闭上了眼睛,没有立刻许愿。她的小脑瓜里,开始回忆起爸爸给她讲过的那些睡前故事——那些关于英雄、关于梦想、关于爱与责任的故事。
她似乎……有了一个模糊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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