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北王府，笼罩在一片压抑的悲恸之中。素白的灯笼已然挂起，往来仆从皆身着麻衣，步履沉重，面露哀戚。
萧瑟带着青莲红莲踏入府门，老管家祥叔早已候在影壁前，见到萧瑟，眼眶瞬间红了，颤巍巍地行礼：“世子爷…您回来了…”
“祥叔，府里辛苦了。”萧瑟扶住老管家，“父王母妃现在何处？”
“王爷和王妃，还有少夫人，都在东暖阁守着…”祥叔声音哽咽。
萧瑟点点头，让青莲红莲先回自己院落，独自一人走向东暖阁。
暖阁内，炭火盆驱不散那股深入骨髓的寒意。萧无敌一身黑袍，坐在主位，这位曾经叱咤风云的王爷仿佛一夜之间苍老了十岁，眉宇间是凝固不化的悲恸与疲惫。王妃沈冰清靠在他身旁，双眼红肿如桃，手中帕子已被泪水浸透，无声的哭泣更令人心碎。林婉儿坐在下首，一身雪白孝服，面容憔悴不堪，眼神空洞地望着跳动的火苗，仿佛灵魂已随夫君而去。
“父王，母妃，大嫂。”萧瑟上前，声音低沉而郑重地行礼。眼前的景象让他的心紧紧揪起。
“瑟儿…”沈冰清见到小儿子，强忍的泪水再次决堤，伸手将他拉到身边，细细摩挲他的手臂脸庞，仿佛确认他真的完好归来，“回来就好，平安回来就好…听说你去那险地，为娘这心日夜悬着…”
“让母妃担忧，是孩儿不孝。”萧瑟温声安慰，“孩儿无事。”
萧无敌抬起沉重的眼皮，看向小儿子。他能感觉到萧瑟气息的变化，那股内敛的锋芒和隐隐透出的威压，显示着他此行历练收获巨大。但这丝毫不能减轻丧子之痛，他只沙哑道：“回来便好。坐吧。”
林婉儿也微微颔首，声音轻飘：“小叔。”
萧瑟落座，目光扫过三位至亲，沉声道：“大哥的事，我已知晓。棺椁既已迎回，当让大哥早日入土为安，魂归宁静。父王，母妃，大嫂，对于大哥的后事，可已有安排？”
提及长子，萧无敌的手猛地攥紧，骨节发白。他闭上眼，深吸一口气，良久才缓缓道：“你大哥…英魂已逝，留此躯壳…他生前，最放不下便是北境，曾言‘此身虽陨，愿化长风守国门’…我与你母妃，还有婉儿商量过…就将他…葬在城外那处衣冠冢吧。让他…伴着他曾经守护的京城，看着这片土地…”
京城外的衣冠冢，是萧天旭战死消息传回后，百姓自发为其立下的，早已成为寄托哀思之地。如今将棺椁正式安葬于此，既全了哀荣，也让大哥离家人更近一些。
林婉儿闻言，泪水无声淌落，却坚定地点点头：“这是天旭的心愿…妾身…没有异议。”
沈冰清更是泣不成声，只是死死抓着萧瑟的手。
萧瑟心中悲愤与决心交织，重重点头：“好！就让大哥安息在衣冠冢，让他看着我们，如何让赵国血债血偿！”
他的话语带着冰冷的杀意，让暖阁内空气一凝。
萧无敌看着仿佛脱胎换骨的小儿子，眼中闪过一丝复杂，提醒道：“瑟儿，赵国使者赵诺，昨日送棺入京，今日一早便已急不可耐地向朝廷施压，要求我们立刻依约释放赵蒹葭。此事，你须得心中有数。”
“赵诺？”萧瑟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跳梁小丑，好了伤疤忘了疼！当初擂台之上，我的九宫绝杀阵杀得他们丢盔弃甲，那赵国公主赵蒹葭跪地求饶之态犹在眼前！这才几日？便又敢来聒噪！”
他眼中寒芒骤盛：“释放赵蒹葭？可以！但绝非他赵诺说放就放！当初约定的底线，是送回大哥棺椁，他们只是做到了最低限度！想轻易接人？痴心妄想！”
“大哥七日后下葬。”萧瑟语气斩钉截铁，“在此之前，谁也别想扰大哥清净！待大哥顺利入土为安，我自会去‘拜会’赵诺，与他好好‘商议’释放细节！定要让他，让赵国，再长一次记性！”
他心中那全歼血狼骑、断赵国根基的血色计划，此刻不宜对沉浸在悲痛中的家人明言。
萧无敌看着儿子眼中那不容置疑的锋芒与隐忍的狠厉，心中痛楚之余亦有一丝宽慰。他最终颔首：“好，就依你。七日后，为你大哥发殡，安葬于城外衣冠冢。此前，赵国之事，由你应对。”
沈冰清和林婉儿也望向萧瑟，目光中充满了托付与信任。此刻，他便是这个家的支柱。
刚定下萧天旭下葬之期，暖阁外传来祥叔恭敬的声音：“王爷，世子爷，诸葛先生派人前来，有要事禀告世子爷。”
“进。”萧无敌道。
一名作普通文士打扮、眼神却精干的年轻人快步进入，对着萧无敌和萧瑟躬身一礼：“见过王爷，世子爷。诸葛先生命小的前来禀告：萧七大人及其所率七名队员，已全员返回，并无折损！另，李猛大人传来口信，言其有事耽误，大约需晚两日方能抵京！”
听闻萧七等人全员归来，萧瑟心下稍安。这是他当初秘密派出的人手。
年轻人继续道：“诸葛先生请世子爷得空后，务必前往城外营地一趟。北风烈的弟兄们皆期盼世子爷前去…训示！”
北风烈！这个名字让萧无敌和萧瑟眼神都是一凝。那是萧天旭亲手组建、纵横北境的无敌铁骑，是萧家的骄傲！可叹巨木倾覆，猢狲散尽，如今竟只剩下三十七名残存的老兵…，之前军心之涣散，士气之低迷，而后灵魂萧瑟努力才把三十几人拧成一股绳。诸葛问天此刻请他前去，绝非简单的训话，而是接收萧七和武文子带回来的消息，当初让武文子去祭城主要是让他看清天武并不是百官奏折上那么简单，没有亲身经历怎么知道百姓之苦。
萧瑟站起身，对父母和大嫂道：“父王，母妃，大嫂，大哥后事既定，军中弟兄相召，瑟儿需即刻前往。家中之事，暂劳费心。”
萧无敌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去吧！去看看你大哥留下的兵！让他们知道，萧家，还没倒！”
沈冰清虽不舍，却知轻重，叮嘱道：“万事小心。”
林婉儿亦轻声道：“小叔…早去早回。”
萧瑟郑重一礼，毅然转身走出暖阁。
王府门外，亲卫牵来骏马。萧瑟翻身上马，最后回望了一眼镇北王府那肃穆的牌匾，随即目光锐利地投向城外方向。
他一抖缰绳，骏马扬蹄，向着那仅存三十七名北风烈老兵的营地，疾驰而去。
那里，有大哥未寒的热血，有重燃的军魂，也将是他复仇之路的真正起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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