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满月宴觥筹交错、笑语喧阗之际,一阵突如其来的骚动却从府门外隐隐传来。
老管家王忠正指挥着侍女添酒,闻声不由蹙起眉头——今日这般重要的日子,岂容闲杂人等惊扰贵客?
他悄无声息地退出正堂,疾步穿过回廊。
刚至外院,便见几个守门小厮正围着个跌跌撞撞的身影惊呼。待看清来人模样,王忠倒吸一口凉气!
那护卫浑身浴血,战袍破碎如絮,脸上满是干涸的血污与尘土。
他踉跄着扑到王忠脚下,染血的五指死死抓住老管家的衣摆,喉间发出困兽般的呜咽。
“这…这不是护送惊尘公子回徐州的王勇吗?”王忠认出这人,心头猛地一沉,急忙俯身搀扶,“出了何事?惊尘公子何在?”
王勇仰起脸,泪水在血污中冲出两道沟壑,声音嘶哑得几乎辨不出原音:“完了…全完了…我们在崤山道遇伏…”
他剧烈喘息着,断断续续道出那场惨烈厮杀:“那日离开长安第三日,行至崤山险道…突然乱箭如雨…至少有五十精锐…他们穿着制式铁甲,用的全是军中强弓…”
王忠浑身发冷,急声追问:“公子呢?公子可安好?”
“公子…公子他…”王勇猛地抓住胸前箭伤,痛楚让他的面容扭曲,“第一波箭雨时,公子便看出蹊跷,立即命我们结圆阵…可那伙贼人训练有素,分明是冲着取命来的…”
他眼前仿佛又浮现出那地狱般的场景:王惊尘白衣染血,却仍镇定自若地指挥若定。即便肩头中箭,这位病弱公子仍倚着车辕,用染血的手指在地图上指出突围路线。
“公子身中两箭…一箭贯肩,一箭擦心而过…”王勇泣不成声,“昏死前还死死攥着我的手腕,说…说‘速回长安示警,有人要对王家不利’…”
他猛地扯开破碎的前襟,露出绑在胸口的染血书信:“这是公子昏迷前写的血书…他说…说‘告诉叔玠世叔,惊尘死不足惜,但王家…王家危矣’…”
王忠颤抖着接过那封被鲜血浸透的信笺,只见上面字迹潦草却力透纸背:“贼人装备精良,非寻常匪类。长安恐有内应,叔父万万小心。”
就在这时,王勇终于支撑不住,猛地喷出一口鲜血,昏死前仍喃喃道:“六个人…只剩我们六个护着公子退到孟皎县…郎中说若三日内高热不退…”
话未说完,人已昏厥过去。
王忠僵立原地,手中血书重若千钧。
满月宴的欢笑声仍从正堂阵阵传来,而他却如坠冰窟——这长安城的春日暖阳下,竟已暗藏如此杀机!
他猛地转身,望向正堂方向。烛火辉煌处,王珪正与魏征举杯畅谈,王玉瑱笑吟吟地陪着房遗直品诗。这片锦绣繁华之下,血腥的獠牙已悄然显露。
“来人!”王忠压低声音唤来心腹,“速请孙太医到偏院救人。再派一队护院,即刻赶往孟皎县接应…”他攥紧血书,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记住,此事暂不可惊动宾客。”
暮色渐沉,王府檐下的红灯笼在晚风中摇曳,映着老管家苍白的脸。
王玉瑱正与房遗直相谈甚欢,说起共同的好友宴清终得重用,被外放杭州为官,二人皆是为他高兴。
他刚举起茶盏轻啜一口,余光便瞥见老管家王忠正立在廊柱旁,面色焦灼,目光在宾客间急切搜寻,似是专程在等候什么人。
“遗直兄稍坐,”王玉瑱不动声色地放下茶盏,“内院方才遣人来,想必是旭儿醒了闹着要寻父亲,我且去看一眼。”
房遗直了然地笑道:“玉瑱兄快去,初为人父的滋味,确是如此牵肠挂肚。”
王玉瑱含笑离席,步履从容地穿过笑语喧阗的厅堂。刚一转入回廊,他脸上轻松的神情便倏然敛去,快步走到王忠面前,压低声音:“忠叔,究竟出了何事?你神色怎么这么难看?”
王忠一把将他拉到廊柱阴影下,枯瘦的手止不住地颤抖,将那封染血的信笺塞进他手中,喉头哽咽,几乎语不成句:“二郎…惊尘公子他…在崤山道遇袭了!”
王玉瑱展开信笺的手猛地一僵,目光扫过那斑驳的血字,俊朗的面容瞬间失了血色。
他飞快地将信纸攥入掌心,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声音却异常冷静:“详情如何?兄长现在何处?”
“身中两箭,昏迷不醒,暂在孟皎县救治…”王忠老泪纵横,“随行护卫…十不存一…”
王玉瑱闭目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眸中已是一片凛冽寒光。
他按住老管家颤抖的肩头,声音低沉却不容置疑:“忠叔听好,在宾客散去之前,此事绝不可声张,尤其不能让父亲知晓。”
他略一沉吟,决然道:“立刻为我备马,再选二十名得力护院和一医术精湛的郎中。要快!”
“不可啊二郎!”王忠慌忙抓住他的衣袖,“贼人凶悍,分明是冲着我们王家来的!您如今身份贵重,若是路上再有什么闪失,老奴万死难赎其罪!”
“正因是冲着王家来的,我才非去不可。”王玉瑱轻轻挣开老管家的手,目光投向窗外。
“惊尘兄长在生死关头,仍不忘传信示警。我若因惜身而畏缩不前,岂不寒了所有族人的心?”
王忠扑通跪地,扯住他的衣摆哀声苦劝:“二郎!您才刚当父亲,楚娘子与旭儿都指望着您啊!况且此事凶险异常,不如等宾客散去再禀明老爷,多派些人马…”
“等?兄长的性命还等得起吗?”王玉瑱俯身扶起老管家,替他拂去衣上尘埃,“忠叔,我知你是为我好。但有些路,明知凶险也必须走这一趟。”
他望向气氛正酣的正堂,父亲王珪正与魏征举杯畅谈,满座宾客言笑晏晏。这片锦绣繁华,此刻在他眼中却仿佛蒙上了一层血色。
“去准备吧。”王玉瑱最后吩咐道,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记住,若父亲问起,便说我去后院了。待宾客散尽…再如实相告。”
王忠望着二公子坚毅的侧脸,知道再劝无用,只得颤声应下,踉跄着转身去安排。
月光透过雕花窗棂,将王玉瑱的身影拉得修长。他独自立在廊下,指尖轻轻摩挲着腰间那枚獬豸玉佩——那是王惊尘临别时所赠。
“兄长…”他对着夜空轻声低语,“你一定要撑住。”
喜欢梦回贞观,我成王珪次子请大家收藏:(m.315zwwxs.com)梦回贞观,我成王珪次子315中文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