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圆形会议厅,穹顶高远,灯光冷冽。
光线照在光滑如镜的会议桌上,反射出十几张轮廓分明的面孔。
每一张面孔都属于一位肩扛将星的将军。
他们腰杆挺得笔直,双手平放在桌前,如同一尊尊沉默的雕塑。
空气中没有一丝流动的迹象,沉重得仿佛凝固成了铅块。
主位之上,龙战元帅闭着双眼气息悠长,仿佛与整个空间融为一体。
林风被一名面无表情的警卫员,引到了最末尾的席位上。
他毫不在意的拉开椅子坐下。
桌上摆着一套精致的白瓷茶具。
林风很自然的提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琥珀色的茶汤在杯中微微晃动,漾开一圈圈涟漪。
热气升腾,带着一股清雅的兰香。
林风端起茶杯,凑到唇边,轻轻吹了吹。
整个动作行云流水,悠闲自得。
这份闲适,同周围那足以压碎骨骼的沉凝氛围,形成了极不协调的割裂感。
终于,有人打破了这片沉寂。
赵无极清了清嗓子,声音不大,却像一颗石子投入静湖。
他抬手在桌面的虚拟屏幕上点了一下。
一道清晰的全息影像,瞬间投射在会议厅的中央。
影像中是一个直径超过千米的恐怖天坑,边缘光滑如镜,深不见底。
正是林风在东海市留下的手笔。
“林顾问。”
赵无极的声音响起,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判意味。
“你在东海市解决‘深海巨口’时使用的‘神罗天征’,威力确实巨大。”
“但这种不计后果以毁灭换取胜利的战斗方式,是典型的个人英雄主义。”
“其潜在的风险,更是无法估量!”
他的话音刚落,身旁一位面容精悍的李将军便接了上去,眼神锐利如刀。
李将军是军方最顶尖的战术推演专家。
“根据我们参谋部事后进行的上万次模拟推演。”
他的语气冰冷,不带任何个人情绪,像是在宣读一份数据报告。
“你至少有十七种更优的解决方案,都能在不破坏环境的前提下解决危机。”
“为何偏偏选择了最粗暴、最直接的一种?”
“这是对集体智慧的漠视,还是对我们这些专业军人的……蔑视?”
质问声还未散去,另一位戴金边眼镜的王参谋紧跟着开口。
他的角度更加刁钻,直指纪律层面。
“林顾问,自你接受‘特别顾问’一职以来。”
“你执行的所有行动,从未提交过任何详细的行动预案。”
“事后,也从未有过一份正式的战后报告。”
“这在军队中,是绝对无法容忍的渎职行为!”
“我们如何才能相信,你这股不受控制的力量是真正为了国家?”
“而不是为了满足你个人的喜好?”
一句接一句。
一顶接一顶的大帽子扣了下来。
整个会议厅里,只剩下他们充满压迫感的诘问声在回荡。
所有将军的视线都像探照灯一样,死死锁定在林风身上。
他们试图从他脸上找到一丝慌乱,或者一丝动摇。
然而,他们失望了。
面对这足以让军人胆寒的联合问罪,林风只是慢悠悠的放下了茶杯。
他伸出小指,不紧不慢的掏了掏耳朵。
仿佛刚才那些掷地有声的指控,不过是几只苍蝇在耳边嗡嗡叫。
做完这个动作,他才抬起头,一脸无辜的看向发难的源头赵无极。
“说完了吗?”
他的声音很平静。
“说完了的话,我能问个问题吗?”
赵无极的眉头狠狠一挑。
他以为对方终于要开始辩解了,嘴角不由勾起一抹冷笑。
无论你怎么辩解,今天这个局,你都破不了。
“说。”
他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字。
林风的表情变得认真起来,身体微微前倾,像一个真心求教的好学学生。
“你们这儿的茶叶不错,挺香的。”
“哪儿买的?”
“噗!”
一声没憋住的轻响,从角落里传来。
一位负责会议记录的年轻参谋,差点把刚喝进嘴的茶喷出来。
他连忙低下头,双肩剧烈耸动,脸憋得通红。
这一声,像是按下了某个开关。
由十几位将军共同营造的那股肃杀气场,“咔嚓”一声碎了。
所有将军的脸,在一瞬间黑如锅底。
他们感觉精心准备了数天的雷霆攻势,像一记重拳打在了棉花上。
不仅如此。
这团棉花非但没有被撼动分毫,反而还伸出了几根柔软的触须。
它弹了弹将军们的脑门,嘲笑他们用力过猛。
这是一种比直接反驳,更让人感到憋屈的羞辱。
赵无极胸膛剧烈起伏,一股气血直冲脑门。
他猛的一拍桌子。
沉重的合金桌面发出一声巨响,震得桌上的茶杯都跳了一下。
“林风!”
他的咆哮声在会议厅里回荡。
“放尊重些!”
“我们现在讨论的,是关乎国家安危,关乎亿万民众生死的重大议题!”
咆哮过后,他强行压下翻涌的怒火。
他知道,言语上的交锋已经彻底失败。
那就没必要再浪费时间了。
赵无极深深的看了林风一眼,眼神深处闪过一丝毫不掩饰的贪婪。
他终于抛出了今天这场“鸿门宴”的真正目的,图穷匕见。
“林顾问,你的力量很强,这一点毋庸置疑。”
“但也正因如此,我们才更需要谨慎。”
“为了避免任何潜在的、不可控的风险。”
“也为了能更高效的将你的力量,用在国家最需要的地方。”
他环视了一圈,声音变得沉重而有力。
“我们一致提议,成立一个由军方精英主导的‘特别监管委员会’。”
“从即日起,全面接管林顾问你的一切对外行动指挥权。”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脸上挤出一个虚伪的笑容。
“当然,为了表示对你的尊重,委员会将授予你一个至高无上的职位。”
“荣誉主席!”
所谓的“荣誉主席”就是彻底架空,把你当成没有思想的神像供起来。
从此以后,你这把无坚不摧的刀。
何时出鞘,指向谁,都将由我们说了算。
整个会议厅的空气,在这一刻仿佛被抽成了真空。
针落可闻。
所有目光或锐利,或审视,或贪婪,或期待。
全部聚焦在那个表现得像个局外人的年轻人身上。
等待着他的回答。
一直闭目养神的龙战元帅,那覆盖着皱纹的眼皮微不可察的动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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