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的声音消失了。
并非来自耳畔，而是从认知层面被强行抹除。
紧接着，是痛。
那不是一种可以被描述的痛楚。
没有来源，没有方向。
它不作用于神经，不撕裂肌肉，直接在“存在”的根源处炸开。
林风的呼吸停顿了一瞬。
视野边缘开始无声的剥落、褪色，化为纯粹的灰白。
他那张总是挂着慵懒与无所谓的脸，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尽。
身体轻微的摇晃了一下。
仅仅是这一下，却仿佛让整个空间的重力都发生了偏转。
龙战元帅的手停在半空中。
那只蕴含着万钧之力的手掌，距离林风的肩膀仅有三寸，却再也无法前进分毫。
他脸上的激赏与欣慰凝固，然后像脆弱的冰面一样寸寸碎裂，只剩下纯粹的错愕。
元帅的声音干涩而紧绷，带着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惊疑。
“林顾问？你怎么了？”
远处，一道身影急停。
秦晚晴疾驰而来的惯性，让她在地面上划出一道浅痕，高跟军靴的鞋跟迸溅出几点火星。
她的视线死死盯在林风的侧脸上。
心脏仿佛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然后缓缓收紧。
她见过林风战斗，见过他受伤，却从未见过他流露出这样的神情。
那不是痛苦。
那是一种更深层次的东西，仿佛灵魂结构正在被外力强行拆解。
林风没有回答。
他那双总是半睁半闭，仿佛对世间万物都提不起兴趣的眼睛，此刻赫然睁开。
瞳孔深处，倦意、不耐、漠然……所有伪装都已褪去。
只剩下一种最原始、最纯粹的惊骇，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恐惧的担忧。
这种跨越时空的灵魂共振，这种剜心剔骨的血脉示警，来源只有一个。
他唯一的锚点，唯一的逆鳞。
林月儿！
……
京城郊外，一处不存在于任何地图上的山谷。
重重叠叠的金色符文结界，将此地与凡世隔绝。
山谷内的灵气浓郁如液，凝成肉眼可见的薄雾，随呼吸吐纳。
龙脉学院。
龙国以倾国之力，为最顶尖的天才们打造的摇篮。
学院最深处，一座由整块镇魂石雕琢而成的修炼室内。
盘膝而坐的林月儿，眼睫猛的一颤，睁开了双眼。
她的脸，惨白如雪。
一缕缕猩红的血丝，正从她的眼角、鼻腔、耳孔中缓缓渗出。
嘴角，亦有血迹蜿蜒而下。
七窍流血。
没有任何攻击。
此地的防御足以让九阶强者望而却步。
伤害，源自她的内部。
那颗与蓝星本源深度链接的“世界之心”，正与被污染的京城龙脉发生着最激烈的共鸣与排斥。
她的身体，成了一个战场。
一边是世界本源温和的亲近与悲鸣。
另一边，是来自虚空那种纯粹的、不讲道理的侵蚀与污染。
剧痛让意识几近涣散。
但她的精神却在此刻，达到了前所未有的清明。
她“看”见了。
透过与龙脉的链接，她洞悉了那场滔天阴谋最核心的真实。
城市中心那头肆虐的饕餮，根本不是武器。
它是一个转换器。
一个巨大到难以想象的“虚空能量转换器”。
它吞噬物质，分解物质，将其转化为最精纯、最原始的虚空能量。
那些能量正通过被污染的龙脉管道，源源不断的注入擎天塔的顶端。
在那里，一个庞大到足以遮蔽天空的仪式法阵，正在被点亮。
一股寒意，顺着林月儿的脊椎直冲头顶。
那股寒意，让世界之心都在战栗。
她明白了。
敌人的目标，从来不是毁灭一座城市。
他们要开门。
一扇通往未知深渊，且一旦打开就再也无法关闭的门！
必须告诉哥哥！
林月儿的眼中，闪过一丝焚尽一切的决绝。
她调动了所有意志，催动了那颗刚刚开始觉醒的“世界之心”的全部本源力量。
开始燃烧自己。
以生命为薪柴、灵魂为灯油。
那份与林风之间独一无二，凌驾于空间与法则之上的血脉感应，被催动到了极限。
她要将自己“看”到的那最恐怖的未来，传递出去。
……
战场上空。
林风脑海中撕裂灵魂的痛楚，如退潮般散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幅清晰无比的末日画卷。
他“看”到京城的天空正在碎裂。
不是比喻，是真的在碎裂。
苍穹之上布满了蛛网般的黑色裂痕，仿佛一块被敲碎的镜子。
天空的中央，一道贯穿天际的漆黑裂口，正在缓慢而坚定的扩张。
裂口的背后，不是星空，是一轮月亮。
一轮巨大到无法用任何已知单位去形容的猩红之月。
它占据了整个视野，散发着令人作呕的、不祥的暗红色光芒。
林风的灵魂在“看”到那轮邪月的瞬间，便开始不受控制的战栗。
那不是星球。
是由亿万颗眼珠聚合而成的恐怖存在。
亿万颗充满了无尽恶意与疯狂的眼珠，正在缓缓转动，注视着这个世界。
那视线里没有情绪，没有愤怒，没有毁灭的欲望。
只有一种更高维度的，看待培养皿中微生物般的纯粹漠然。
仅仅是“被看到”，林风的灵魂就感受到了被解析、被分解的刺痛。
在这轮邪月的注视下，世界的光正在黯淡。
构成世界的法则，正在发出无声的哀鸣。
林风瞬间明悟。
那不是怪物，甚至不是实体。
那是一尊虚空君主级存在投来的一道目光。
仅仅是一道目光的投影，就足以让整个世界的规则为之扭曲、崩坏。
“咔嚓。”
脑海中的画面，消失了。
林风猛的回过神。
他大口的喘息着，胸膛剧烈起伏，额角的冷汗汇聚成溪，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
身上那股慵懒散漫的气质，荡然无存。
剩下的是一种足以冻结时空的绝对零度，和滔天的杀意。
……
龙脉学院，修炼室内。
传递完最后一道信息的瞬间，林月儿眼前一黑，身体再也支撑不住，向后软软倒去。
冰冷的镇魂石地面，接触到她滚烫的脊背。
在意识彻底沉入黑暗的前一秒，她那沾染着血迹的嘴角却微微上扬，露出了一丝安心的微笑。
她知道。
哥哥，收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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