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厅之内,死一般的寂静。
太平公主的话,像淬了毒的冰针,一根根扎进冯德的耳朵里,再钻进他的脑子里,搅碎了他最后一丝侥幸。
去马厩。
亲手清理三十六匹宝马的嚼子、马鞍,还有……它们拉出来的粪。
用手。
冯德那身肥硕的肉,开始剧烈地颤抖起来,幅度之大,让身上的绸缎衣衫都发出了“悉悉索索”的摩擦声。他不是听不懂,而是无法相信。他,冯德,在公主府呼风唤雨十几年,在长安城的外官面前都说得上话的冯总管,要去……掏马粪?
这比杀了他还难受。
这不只是惩罚,这是将他的人格、他的尊严,彻底剥下来,扔在地上,再让三十六匹马,用马蹄狠狠地踩进泥里。
“殿……殿下……”冯德的嘴唇哆嗦着,试图发出求饶的声音,可喉咙里像是被热油烫过,只能挤出含混不清的音节。他的目光,绝望地投向陆羽,这个将他推入深渊的始作俑者。
然而,陆羽连看都未曾看他一眼。
陆羽的目光,始终停留在太平公主的脸上。他看着她那双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汹涌的凤目,心中竟生出几分赞叹。
好一招“以退为进”,好一招“引火烧身”。
她没有歇斯底里,没有喊打喊杀,而是用最冷静的方式,做出了最狠辣的反击。她将冯德这条烂命丢出去,当成一个警告,一个姿态。然后,她将那本更要命的“内账”,像一副枷锁,不由分说地扣在了自己的手腕上。
她这是在告诉陆羽:你想管?好,我让你管。你不是要替我母亲看住我吗?那你就下来,亲自走进我这片泥潭里。从此,我的脏,就是你的脏。我若倾覆,你也别想干净。
【叮!检测到目标【太平公主】情感状态发生剧烈变化!】
【当前情感】:【决绝(深紫)+600】、【报复的快意(赤红)+350】、【警惕(亮黄)+200】
【好感度已由-100,提升至-80】
陆羽的眉梢,微不可察地挑了一下。
有意思。
恨意最浓烈的时候,好感度反而涨了。
这位公主殿下,果然不是寻常女子。寻常的讨好与顺从,只会让她鄙夷。唯有这种针锋相对的较量,这种让她感到“威胁”与“对等”的交锋,才能真正地,让她正眼看你。
“来人。”太平公主的声音,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寂静。
门外,立刻有两名身材高大的卫士应声而入。他们看到厅内的情景,眼神一凛,却不敢多问,只是垂手待命。
“把冯德,拖去马厩。”太平公主的语气,不带一丝波澜,“告诉马厩的孙管事,以后冯德就是他的副手,专职清理马厩。若有半点懈怠,让他直接拿马鞭抽。”
“是!”卫士没有丝毫犹豫,上前一左一右,像拎一只肥硕的鸡仔,将已经瘫软如泥的冯德架了起来。
“殿下饶命!殿下!奴婢知错了!奴婢再也不敢了!”直到身体被架空,那冰冷的现实才终于击溃了冯德的心理防线,他爆发出杀猪般的嚎叫,两条腿在空中乱蹬,丑态毕露。
“陆长史!陆大人!您大人有大量,您跟殿下求求情啊!我做牛做马报答您!”他转而向陆羽求救。
陆羽终于将目光,从太平公主的脸上,移到了冯德身上。
他看着那张涕泪横流、写满恐惧与绝望的脸,忽然笑了。
“冯总管,”他开口了,声音温和,却带着一种令人不寒而栗的从容,“殿下这是给你指了条明路啊。”
冯德的哭嚎,戛然而止。
陆羽站起身,慢条斯理地走到冯德面前,俯下身,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马厩里,人多口杂,消息也最灵通。哪位大人又给殿下送了礼,哪位将军又在外头置办了产业,这些消息,可比你那本发了霉的旧账,要新鲜得多。”
他拍了拍冯德那因为恐惧而冰凉的脸颊。
“想活命,就乖乖地去。把你的耳朵竖起来,把你的眼睛睁大了。什么时候,你用那些马粪,给本官堆出一座金山来,你才算真正有了价值。”
冯德的瞳孔,猛地收缩。
他呆呆地看着陆羽,看着那张近在咫尺的、带着温煦笑容的脸,一股比被罚去掏马粪更深的寒意,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
魔鬼。
这个人是魔鬼。
他不仅要你的人,要你的命,他还要榨干你最后一点利用价值,让你心甘情愿地,在粪坑里为他刨食。
卫士不再给他哀嚎的机会,直接用一块破布堵住了他的嘴,将他拖了出去。那“呜呜”的悲鸣,很快就消失在了主厅之外。
厅内,恢复了安静。
那个跪在地上的孙管事,早已吓得魂不附体,见无人理会,便手脚并用地,悄无声息地爬了出去,生怕下一个就轮到自己。
现在,这偌大的主厅里,只剩下陆羽和太平公主两个人。
空气中,还残留着冯德的绝望,与龙涎香的霸道,混合成一种诡异的气味。
太平公主重新将目光,落在了陆羽身上。
她刚才听到了陆羽对冯德说的话。
她本以为,自己这一招,已经足够狠,足以让陆羽陷入被动。却没想到,对方转瞬之间,就将她丢出去的一块“废棋”,变成了他安插在马厩里的新眼线。
这个男人,就像一团棉花,你用尽全力打上去,他却能将你的力道,尽数吸收,再化为己用。
“现在,该你了,陆长史。”太平公主走到主位前,指着那本崭新的账册,“这本内账,你接,还是不接?”
她逼视着他,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威压。
陆羽笑了。
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施施然地走回桌案边,拿起那本被太平公主丢下的旧账。
他用手指,轻轻拂去油布上的灰尘,动作轻柔,仿佛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
“殿下,这本旧账,臣觉得,还是烧了的好。”他抬起头,看向太平公主,“里面的东西,太脏。留着,终究是个祸害,会脏了殿下的手,也碍了陛下的眼。”
太平公主的凤目,微微眯起。
她不明白,这个男人已经稳操胜券,为何要主动销毁这最致命的把柄?
只见陆羽拿起桌上的烛台,将那本油布包裹的账册,凑到了火苗上。
“呼——”
干燥的油布瞬间被点燃,火光升腾,映照着陆羽平静的侧脸。
他松开手,任由那本记录了无数罪恶的册子,在冰冷的地砖上,燃烧,卷曲,最后化为一堆黑色的灰烬。
整个过程,他的眼睛,始终看着太平公主。
那眼神,坦然,清澈,不带一丝贪婪与要挟。
做完这一切,他才重新拿起那本崭新的、空白的内账,拿在手中掂了掂,仿佛在估量它的分量。
“至于这本新账,”他对着太平公主,露出了一个堪称灿烂的笑容,“臣,自然是要接的。”
他顿了顿,语气里带上了一丝恰到好处的玩笑意味。
“能为殿下管账,是臣三生有幸。只是,臣平日里写字作画,用的笔墨纸砚,都颇为讲究。不知这笔开销,是该入外账,让内帑府报销呢,还是……入内账,由殿下您亲自赏赐?”
太平公主,彻底怔住了。
她设想过陆羽一百种反应。
他可能会推辞,可能会讨价还价,可能会以此为要挟,提出更多的条件。
她唯独没有想到,他会用这样一种近乎……轻佻的方式,接下了这副枷锁。
他不仅接了,还反过来,跟她这个公主,开起了玩笑。
仿佛这本足以让他万劫不复的内账,在他手里,不过是一件有趣的玩具。
一瞬间,太平公主感觉自己精心构筑的心理防线,被对方这轻飘飘的一句话,戳出了一个窟窿。
她感觉自己像一个用尽全身力气,推出一块巨石,想要砸死对方的巨人。结果对方不仅没被砸到,反而绕着巨石,跳起了舞,还问她这石头花纹好不好看。
一种前所未有的、荒谬的无力感,涌上心头。
她看着陆羽脸上那人畜无害的笑容,看着他那双仿佛能洞穿一切的眼睛,许久,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随、你、的、便!”
说罢,她再也无法在这里多待一刻,猛地一甩衣袖,转身快步离去。
那背影,第一次,带上了一丝狼狈的意味。
看着她消失在门口的身影,陆羽脸上的笑容,才缓缓收敛。
他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后背,不知何时,也已渗出了一层薄汗。
与这位公主殿下的交锋,比他想象中,还要耗费心神。
他低头,看着手中的空白账册。
从今天起,他就是太平公主府的账房先生了。一个替公主销赃,替自己敛财的……账房先生。
这盘棋,越来越有趣了。
他正思索着,一个怯生生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长史大人。”
陆羽抬头,看到念奴正站在那里,手中端着一个托盘,托盘上是一碗刚刚沏好的热茶。
她显然已经知道了厅内发生的一切,小脸上还带着几分未褪的惊惧,但眼神,却亮得惊人。
她将茶水,恭敬地放在陆-羽手边。
“大人,宫里来人了。”她压低声音,飞快地说道,“是天后娘娘身边的小黄门,说……说娘娘要立刻见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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