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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院里,死一般的寂静。
风似乎停了,竹叶不再作响,连那条细腰恶犬都夹起了尾巴,呜咽着不敢出声。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个身着月白襕衫的年轻人身上。
“是‘落霞与孤鹜齐飞’的王勃,站在你面前,你却只想着,让他与狗争食。”
这句话,不是诗,却比任何诗句都更锋利。
它像一柄无形的刀,精准地剖开了此情此境下所有的伪装与不堪。它剥下了郑威华丽的衣袍,露出了内里草包的本质;它刺穿了王勃麻木的死寂,触碰到了他灵魂深处最骄傲也最痛的伤疤。
王勃的身躯,剧烈地一颤。
他猛地抬起头,那双黯淡无光的眸子里,第一次掀起了滔天巨浪。他死死地盯着陆羽,像是要将这个素未谋面的“故友”看穿。
知己?
不,这世上,何曾有过真正的知己。
但这一刻,从这个陌生人嘴里说出的,对他才华的至高肯定,和对他处境的至深悲悯,像一道惊雷,劈开了他心中积郁多年的阴霾。
【叮!目标人物王勃情感状态发生剧烈波动!】
【当前情感】:【滔天怒火(赤红)】->【极度震惊(紫)】、【屈辱(深红)】->【感佩(亮蓝)】、【一丝希望(微光)】
【您成功撼动了‘文曲星陨’的死寂之心,您的言语如同一剂良药,正在修复其受损的傲骨。】
陆羽的心中,波澜不惊。
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你……你胡说八道什么!”
最先打破寂静的,是郑威。他的脸涨成了猪肝色,一半是羞,一半是怒。他虽然草包,但“落霞与孤鹜齐飞”这句诗,在长安城里,只要不是聋子,就都听过。
他听懂了陆羽的言外之意——你郑威,有眼不识金镶玉,竟把名满天下的王勃当狗一样戏耍,简直是暴殄天物,愚不可及!
“这算什么狗屁诗句!你输了!你输了!”郑威恼羞成怒,指着陆羽的鼻子尖叫,“来人,把他给我按住!让他吃!让他把骨头给我吃了!”
然而,那几个家丁,你看我,我看你,竟没有一个敢立刻上前。
他们被陆羽刚才那句话里蕴含的气势,震慑住了。那不是官威,也不是杀气,而是一种源自骨子里的、对文化的绝对自信,形成的一种无形碾压。
“郑公子,别急。”陆羽依旧挂着那副和煦的笑容,仿佛对方的咆哮只是清风拂面,“在下才疏学浅,作不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佳句。只是有感而发,说了句心里话而已。”
他转向王勃,微微拱手,神情里满是敬意:“王兄珠玉在前,我等凡夫俗子,不过是拾些碎光,勉强照亮脚下的路罢了。今日得见王兄,实乃三生有幸。”
这番话,又是一记响亮的耳光。
他把王勃捧得越高,就显得郑威的行为越是愚蠢。
郑威气得浑身发抖,指着陆羽,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你……你……你这是在骂我!”
“岂敢。”陆羽一脸无辜地摊开手,“在下只是觉得,以文会友,高雅之事。若郑公子觉得在下这句‘心里话’,不够分量,那不如,请公子您,也作一句?”
他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笑吟吟地看着郑威。
“请公子,就以这‘人与犬’为题,为我等开开眼界?”
“我……”郑威的脸瞬间憋成了酱紫色。
作诗?他斗鸡走狗,声色犬马,样样精通,唯独这舞文弄墨,是他最不屑也最不擅长之事。让他作诗,还不如让他学狗叫来得快。
院子里的气氛,变得无比尴尬。
那几个家丁,都默默地低下了头,不敢去看自家主子那张精彩纷呈的脸。
念奴站在院门口,捂着嘴,一双大眼睛里,全是闪闪发亮的小星星。她家大人,实在是太厉害了!三言两语,就把这个嚣张跋扈的公子哥,逼到了墙角。
王勃也看着这一幕,他那紧握的双拳,不知何时,已经悄然松开。心中那股被羞辱的滔天怒火,渐渐被一种奇异的、陌生的情绪所取代。
他忽然觉得,眼前这场闹剧,有些可笑。
“怎么?郑公子是觉得此情此景,不值一咏?”陆羽步步紧逼,嘴角的笑意更浓,“还是说,公子腹有千言,却不屑于对我这等俗人言说?”
“够了!”
郑威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尖叫一声。他知道,自己今天这脸,是丢尽了。再待下去,只会更难堪。
他恶狠狠地瞪了陆羽一眼,又怨毒地看了一眼默不作声的王勃,仿佛要将两人的样貌刻在心里。
“今天算你们走运!”他一脚踢开那条还在发懵的恶犬,色厉内荏地吼道,“我们走!”
说罢,便领着一群灰头土脸的家丁,狼狈不堪地逃离了这座破败的院子。
院中,再次恢复了寂静。
只是这一次,空气中不再有剑拔弩张的火药味,而是弥漫着一种劫后余生般的、微妙的尴尬。
陆羽没有立刻去看王勃。
他走到那块沾满尘土的骨头前,弯下腰,用两根手指,嫌弃地将它捏了起来,随手扔进了墙角的杂草堆里。
然后,他拍了拍手,像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这才转身,看向王勃。
“让王兄见笑了。”他语气平和,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
王勃嘴唇动了动,那双死寂的眸子里,情绪翻涌,复杂到了极点。他想说声“谢谢”,却又觉得这两个字太过苍白,根本无法承载方才那番维护的重量。
他想问“你是谁”,却又觉得,能说出那句话的人,是谁,已经不重要了。
最终,他只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对着陆羽,郑重地、一揖到底。
“王勃,见过陆兄。”
这一拜,拜的不是解围之恩,而是那一句“落霞与孤鹜齐飞”的知遇之情。
陆羽坦然受了他这一拜,随即上前,将他扶起。
“王兄客气了。”他拉着王勃,走到院中那张破旧的石桌旁,毫不在意地拂去石凳上的灰尘,坐了下来,“我与王兄,神交已久。今日得见,何须如此生分。”
念奴见状,连忙上前,从随身的小包袱里,取出茶具和一小包茶叶,又不知从哪里找来了热水,不多时,便沏上了一壶热茶。
茶香袅袅,驱散了院中的霉味,也让这尴尬的气氛,缓和了不少。
王勃看着陆羽,眼神里的警惕和审视,终于渐渐褪去。
他能感觉到,眼前这个人,与他见过的所有人,都不同。他身上没有官僚的傲慢,没有文人的酸腐,更没有富家子弟的轻浮。
他的眼神,清澈而深邃,仿佛能看透人心。
“陆兄……如何识得在下?”王勃终于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陆羽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热气,“此句一出,天下谁人不识君?”
王勃的脸上,露出一抹苦涩的自嘲。
“天下人识得的,是那个年少轻狂的王勃,是那个斗鸡檄文惊动圣驾的王勃。而不是今日这个……与犬争食的阶下囚。”
他的声音里,带着无尽的萧索与落寞。
“阶下囚?”陆羽放下茶杯,轻笑一声,“我倒觉得,王兄更像是一柄被暂时封入石鞘的绝世宝剑。”
“宝剑?”王勃自嘲地摇了摇头,“一把断了刃、生了锈的废铁罢了。”
“非也。”陆羽的目光,落在他那双虽然粗糙、却依旧骨节分明的手上,“剑刃虽有损,剑骨犹在。石鞘虽坚固,终有破鞘之日。所缺的,不过是一场能让宝剑重焕锋芒的……雨。”
王-勃的心,再次被触动。
他看着陆羽,喉头滚动,许久,才沙哑地开口:“陆兄……究竟是何人?”
“一个读过几卷书,恰好也懂几分人情冷暖的俗人罢了。”陆羽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话锋一转,“我今日来,除了想一睹王兄的风采,其实,还有一桩不情之请。”
王勃心中一凛。
他知道,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援手。
“陆兄请讲。”他沉声道,已经做好了应对一切的准备。
陆羽看着他,神情变得严肃起来。他没有说话,而是从袖中,缓缓取出了一方折叠得整整齐齐的素色丝帕。
当那方丝帕出现在石桌上时,王勃的瞳孔,猛地一缩。
他认得这方丝帕。
或者说,他认得上面那独属于太平公主府的、清雅的兰花熏香。
三年前,那场意气风发的诗会,那个高高在上、言笑晏晏的公主,还有那份他当时只觉是无上荣耀、事后却成了催命符的“赏赐”……所有被他刻意遗忘的记忆,在这一刻,如潮水般汹涌而回。
他刚刚被陆羽点燃的那一丝希望,那一份感佩,瞬间被一盆冰水,从头浇到脚。
原来如此。
原来,前面所有的知遇之恩,所有的惺惺相惜,都不过是铺垫。
最终的目的,还是为了这个。
他的脸色,一点点地沉了下去,刚刚缓和的眼神,再次变得冰冷、疏离,甚至带上了一丝自嘲的恨意。
陆羽将他所有的神情变化,都看在眼里。
他没有急着解释,只是将那方丝帕,轻轻地推到了王勃的面前。
“三年前,太平公主殿下,曾‘借’给王兄五百金。”
陆羽的声音,平静得不带一丝波澜,却像一把重锤,狠狠地敲在了王勃的心上。
“今日,我奉公主之命而来。”
他抬起眼,迎上王勃那双瞬间燃起怒火的眸子,缓缓说出了下半句话。
“想问问王兄,这笔债,你打算……何时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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