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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室里,雨声仿佛被隔绝在外,只剩下二人清晰可闻的呼吸。
阿史那贺鲁幼子的故事,像一块巨石,被太平公主轻描淡写地投入了二人之间本就暗流汹涌的深潭,激起的涟漪,至今未平。
这是一个足以将周兴置于死地的把柄,也是一份沉重到烫手的投名状。
陆羽的心思,在电光石火间转了千百回。他明白,太平公主在说出这个秘密的瞬间,便将自己与她,用一根看不见的、却比金铁更坚固的绳索,彻底捆绑在了一起。
从今往后,他们不仅是盟友,更是共犯。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许久,陆羽才从这桩旧案的血腥气中回过神来。他没有立刻去接那只装着令牌的紫檀木盒,而是将目光,重新落在了那张被他放在一旁的“惊鸿”弓上。
他站起身,双手捧起长弓,走到太平公主面前,微微躬身,将弓递还。
“殿下,此弓,该物归原主了。”
太平公主挑了挑眉,却没有伸手去接。她斜倚在矮几旁,那身宽大的道袍也遮不住她骨子里的锋芒。
“怎么?我母后才敲打你几句,你就怕了?这便要与我划清界限?”她的语气里带着几分戏谑,眼神却在审视。
“怕,自然是怕的。”陆羽坦然承认,随即话锋一转,“微臣怕的,不是天后娘娘的雷霆之威,而是怕自己德不配位,辱没了这把神兵。”
他抬起头,目光灼灼,直视着公主的双眼。
“‘惊鸿’,是殿下的弓。它象征着您的身份,您的骄傲,您的不屈。微臣何德何能,敢将它据为己有?昨日借弓,是为结盟。今日还弓,亦是为结盟。”
太平公主的眼眸微微眯起,像一只对猎物产生了浓厚兴趣的猫。
“说下去。”
“殿下,您需要的,不是一个拿着您的弓,狐假虎威的扈从。”陆羽的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掷地有声,“您需要的,是一个能为您磨砺刀锋,能为您窥探敌阵,能在您不便出手时,化作您手中最隐秘、最致命的那支暗箭的盟友。”
“‘惊鸿’弓太亮了,太惹眼了。它在微臣手中,只会成为众矢之的,引来无穷的猜忌与麻烦。这不仅会妨碍我们要做的事,更会……连累殿下。”
他将弓又往前递了递,语气诚恳至极。
“所以,请殿下收回此弓。而微臣,陆羽,愿以自身为弓,以智计为弦,以性命为箭。自今日起,殿下所指,便是箭锋所向。周兴也好,酷吏也罢,任何阻碍殿下的人,任何玷污这大唐江山的人,微臣,都将为殿下……一一射落!”
这番话,没有一句“效忠”,却胜过任何效忠的誓言。
他没有将自己放在一个卑微的奴才位置,而是将自己定位成一件与公主并肩作战的“武器”。他归还“惊鸿”弓,不是畏惧退缩,而是为了更好地潜伏,为了更高效地执行他们的共同目标。
这是一种更高明的忠诚,一种基于共同利益和彼此认同的、属于聪明人之间的契约。
太平公主静静地看着他,看了很久。
静室的灯火,在她深邃的凤目中跳跃,映出陆羽那张俊朗而坚定的脸。
她忽然笑了。
不是方才那种带着娇蛮的、或是带着试探的笑。而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充满了欣赏与快意的笑。
“好一个‘以身为弓,以命为箭’。”她终于伸出纤纤玉手,接过了那张陪伴她多年的“惊鸿”弓。手指抚过温润的弓身,就像在抚摸自己最心爱的战马。
“陆羽,你记住今天说的话。”她将弓横置于膝上,抬眼看着他,“本宫身边,从不缺摇尾乞怜的狗,也不缺只会磕头的奴才。本宫缺的,是一个能与我并肩,看透这盘棋局,甚至……能比我看得更远的同路人。”
她顿了顿,拿起那只紫檀木盒,亲手交到陆羽手中。
“去吧。用你的智计,去撬开大理寺那扇门。用这块令牌,去打开西市那座宝库。让本宫看看,你这支‘暗箭’,究竟有多锋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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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羽接过木盒,入手微沉。他知道,这小小的盒子里,装的不仅仅是一块令牌,更是太平公主的信任,和他们共同的未来。
“微臣,定不辱命。”他郑重地将木盒收入怀中,贴身放好。
“还有一件事。”太平公主忽然开口,语气又恢复了几分慵懒的娇蛮,“你饮了我的莲子羹,还了我的弓,但你还没告诉我,你与母后对弈,究竟是输是赢?”
陆羽一愣,随即苦笑。
“殿下,微臣方才已经说了,自然是输了。”
“不对。”太平公主摇了摇头,那双洞悉人心的凤目,仿佛看穿了一切,“我母后的棋,霸道无双,以势压人。输赢,只在她一念之间。她若想让你输,你活不过三十手。她若让你陪她下完一整局,那便不是为了赢你。”
陆-羽心中一凛。
“那是为了什么?”
“为了看你。”太平公主的指尖,在惊鸿弓的弓弦上轻轻一拨,发出一声清越的嗡鸣。“看你的棋路,看你的心性,看你在绝境下的应对。她不是在与你对弈,她是在……相看一柄她感兴趣的刀,够不够快,够不够韧,够不够资格,被她握在手里。”
她站起身,走到陆羽面前,那双漂亮的凤目里,闪烁着一丝复杂的光芒,似是警告,又似是……同情。
“陆羽,你现在,既是本宫的箭,也是母后的刀。这刀与箭,有时或许指向同一个方向。但更多的时候……”
她没有说下去,但其中的意味,不言自明。
“你要小心。”她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别被刀锋割伤了自己,也别……折断了箭杆。”
说完,她便转身,不再看他。
“夜深了,去吧。”
陆羽心中百感交集。他对着太平公主的背影,深深一揖。
“殿下……保重。”
说完,他不再停留,转身推门而出。
门外的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了。乌云散去,一轮残月挂在天边,清冷的月光,洒在道观湿漉漉的青石板上,反射着水银般的光泽。
一名侍女无声地出现,引着他穿过重重回廊,走向观门。
一路无话。
陆羽的脑海中,反复回响着太平公主最后的那番话。
是箭,也是刀。
他如今,就像一个走在钢丝上的伶人。钢丝的一头,是野心勃勃、渴望挣脱束缚的太平公主;另一头,则是权倾天下、心思深不可测的武则天。
他需要同时为两个人表演,既要让公主看到他的价值和忠诚,又要让天后觉得他尽在掌握,是一把趁手的工具。
这其中的平衡,稍有不慎,便是万丈深渊。
走到观门口,那辆青布马车依然静静地等在暗影里。
陆羽正要上车,眼角的余光,却瞥见不远处一棵大槐树的阴影下,似乎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
他心中一紧,猛地转头看去。
那里空空如也,只有一个被风吹得打旋的破旧灯笼。
是错觉吗?
还是……天后的眼线?
陆羽面色如常,对前来送行的侍女略一颔首,便躬身钻入了车厢。
马车缓缓启动,驶离了这座在夜色中显得愈发神秘的皇家道观。
车厢内,陆羽靠在车壁上,从怀中掏出那只紫檀木盒。打开盒盖,那枚奇特的铁质令牌,在昏暗的灯光下,泛着幽冷的微光。
西市,波斯邸。
天上的月亮,只有一个。
这句接头暗语,像一句谶言,让他心头蒙上了一层阴影。
他闭上眼,开始仔细盘算着明日的每一步计划。西市龙蛇混杂,三国九流,各国间谍,无所不有,是整个长安城最混乱,也最考验人心的地方。
太平公主给他的这块“盾牌”,究竟能打开一扇怎样的门?而门的背后,又会是怎样的宝藏,或是……怎样的陷阱?
马车行至朱雀大街,前方忽然传来一阵喧哗。
陆羽掀开车帘一角,只见一队金吾卫手持火把,正在盘查过往的行人车辆,气氛异常紧张。
车夫将车停在路边,低声对车厢里的陆羽说道:“大人,前面好像出事了。是金吾卫在戒严。”
陆羽皱了皱眉,心中升起一丝不祥的预感。
就在这时,一名金吾卫的小校骑马奔了过来,高声对盘查的士兵喊道:
“封锁各坊门!大理寺狱丞晁敬……在狱中,畏罪自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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