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墙下的长街,寂静得能听见风吹过檐角时发出的呜咽。
陆羽的目光,紧紧锁着系统面板上那个灰色的词条——【动摇】。
这个词,像一根冰冷的针,扎进了他看似波澜不惊的心湖。他可以应对朝堂上的豺狼,可以算计战场上的敌人,甚至可以与女帝进行心智的博弈。但他最不愿看到的,是身边最可信赖的盟友,那根名为“忠诚”的支柱,出现一丝裂痕。
上官婉儿的忠诚,是对大周,更是对武则天。这份忠诚是她安身立命的根基,是她在那座冰冷宫城里唯一的信仰。
而今夜,这个信仰,被一个荒诞到扭曲的真相,撼动了。
杀父仇人与复仇之子同桌饮酒,这是何等的人间炼狱。而一手缔造这炼狱的,正是她所效忠的那位天后。当恨意可以消弭血海深仇,那所谓的忠诚,又算得了什么?
陆羽能感觉到她身体的僵硬,那是一种从灵魂深处散发出的寒意。
他没有开口说任何宽慰的话,也没有去解释什么。此刻,任何言语都是苍白的。他只是默默地解下自己身上那件带着体温的貂裘披风,不由分说地披在了婉儿的肩上。
“夜深了,风大。”他的声音很平静,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这洛阳城里的鬼,喜欢在起风的夜里出来害人。我们得先保证自己,别被阴风吹病了。”
温热的触感,和那淡淡的、属于陆羽的沉水香气,将婉儿从冰冷的思绪中拉回了些许。她抬起头,看着陆羽。他的眼神依旧深邃,却不像刚才那般锐利如刀,而是多了一份沉静的暖意。
他没有问她为何动摇,也没有趁机说天后的不是。他只是用最简单的动作告诉她,无论这世道如何疯狂,他们还是站在一处的,是需要彼此取暖的活人。
婉儿攥紧了身上的披风,那份暖意,让她冰凉的指尖有了一丝知觉。她眼中的迷茫与惊骇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清醒后的沉重。
“我明白。”她点了点头,声音恢复了往日的清冷,却多了一份决然,“我会盯紧宫里,任何风吹草动,都不会放过。你……”
她顿了顿,看着陆羽的眼睛,“你也要活着。只有活着,才能把这些藏在阴沟里的鬼,一个个都揪出来,放在太阳底下晒成灰。”
“一定。”陆羽笑了。
他知道,婉儿的【动摇】并未消失,只是被暂时压了下去。那颗怀疑的种子已经种下,但在此刻,共同的危机,让他们结成了更加牢固的同盟。
目送着婉儿的身影消失在宫门之后,陆羽脸上的笑意瞬间收敛。他转身,对一直候在不远处的赵三沉声道:“回府。”
……
陆府书房,灯火通明。
赵三领进来一个干瘦的小老头,山羊胡,一双眼睛滴溜溜地转,透着一股市井的精明。此人正是西市最有名的评书先生,外号“一口断江河”的张半仙。
“小老儿……拜见陆侍郎。”张半仙躬着身子,心里直打鼓。他一个江湖说书的,做梦也想不到,有朝一日会被兵部侍郎这样的大人物深夜召见。
“先生不必多礼。”陆羽指了指对面的椅子,示意他坐下。
赵三端上一杯热茶,又“不经意”地将一个沉甸甸的钱袋放在了张半仙手边的茶几上,钱袋口松着,露出里面黄澄澄的金锞子。
张半仙的眼睛瞬间就直了,差点把舌头吞下去。
“先生是说书人,最懂这洛阳城里,百姓爱听什么,想听什么。”陆羽开门见山。
“大人谬赞,小老儿就是混口饭吃。”张半仙嘴上谦虚,手却不由自主地摸向了那个钱袋。
“我想请先生,在明天的书里,加一段新章回。”陆羽慢悠悠地说道,“就说,前几日西市有家笔墨铺,天降祥瑞,一块前朝废太子用过的龙纹玉砚,夜夜发出祥光,引得百鸟来朝。后来,这宝砚被一位天命所归的英雄少年郎买走,预示着大周将有新的真龙天子,拨乱反正。”
“噗——”张半仙刚喝进嘴里的一口热茶,全喷了出来,烫得他龇牙咧嘴,也吓得他魂飞魄散。
“大……大人!您这是要小老儿的命啊!”他“扑通”一声从椅子上滑下来,跪倒在地,哆哆嗦嗦地说道,“编排朝政,妄议龙脉,这……这是诛九族的大罪啊!”
“哦?”陆羽挑了挑眉,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口气,“诛九族,确实可怕。不过,先生觉得,是明天的‘诛九族’可怕,还是今晚就从这书房里横着出去,更可怕一些?”
张半仙的身子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他看着陆羽那张带笑的脸,只觉得比阎王爷的催命符还恐怖。
陆羽放下茶杯,又拿起桌上那个钱袋,在手里掂了掂。“这些,是你的润笔费。说好了,能让你全家在城外置办五十亩良田,安安稳稳过后半辈子。说不好……”
他没再说下去,只是将钱袋扔在了张半仙的面前。
金子与地面碰撞,发出的声音,在张半仙听来,既是天籁,也是丧钟。他看着那袋金子,又看了看陆羽,脸上神情变幻,最终,一咬牙,一磕头。
“小老儿……说!”他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别说龙纹砚,大人就是要小老儿说明天陛下就得道成仙,小老儿也能给您说得天花乱坠,地涌金莲!”
“很好。”陆羽满意地点了点头,“记住,故事要传得快,传得广。尤其是那些勋贵子弟爱去的酒楼茶肆,要让他们每个人都听到。至于你怎么说,如何添油加醋,那是你的本事。”
“大人放心!”张半官得了允诺,像是瞬间活了过来,抓起钱袋抱在怀里,点头哈腰地退了出去,“小老儿保证,明天一早,全洛阳城都知道,咱们大周要出新太子了!”
看着张半仙连滚爬带地离去,赵三有些担忧地凑了上来:“大人,这法子……是不是太险了?万一被天后知道了……”
“天后?”陆羽冷笑一声,“她现在,比谁都希望这潭水被搅浑。鱼儿不乱,怎么钓得上来?”
他要的,就是这把火,烧得够旺,烧得够快,烧得让那些藏在暗处的人,再也坐不住。
……
第二天,洛阳城。
一股诡异的流言,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席卷了整座城市。
从东市的酒楼,到西市的茶馆,再到平康坊的青楼楚馆,到处都有人在议论那方“太子龙砚”。
“听说了吗?西市那家王记笔墨铺,出了神迹!”
“早就听说了!说是前朝太子用过的砚台,被一位姓徐的少年英雄给得了去,那可是天命的征兆啊!”
“嘘!小声点!什么姓徐的,我听的版本,是姓程的将军之后!”
流言在传播中,被无数张嘴添油加醋,变得面目全非,却也愈发引人入胜。
一时间,洛阳城暗流涌动,人心惶惶。
而此刻,在英国公府一处隐秘的偏院内,气氛却压抑得如同暴风雨前夕。
徐敬真将手中的琉璃杯狠狠砸在地上,摔得粉碎。
“混账!是谁走漏了风声!”他面色铁青,眼神中满是暴躁与不安,“我不过是让狸猫去取一方砚台,怎么一夜之间,全城的人都知道了?还什么天命所归,英雄少年!这是要把我们架在火上烤!”
坐在他对面的,正是程务挺的独子,程千帆。
他比徐敬真要冷静许多,只是那张与他父亲有七分相似的坚毅脸庞上,也布满了阴云。他摩挲着腰间的佩刀,沉声道:“事情蹊跷。走漏风声,对我们百害而无一利,不像是我们自己人所为。”
“不是我们的人,难道是鬼不成!”徐敬真烦躁地来回踱步。
就在此时,一名家仆匆匆从门外跑了进来,神色慌张。
“公子,不好了!”
“又怎么了!”徐敬真怒吼道。
那家仆被吓得一哆嗦,结结巴巴地说道:“丘……丘中郎将派人传话来,说……说他昨夜在玄武门当值,亲眼看到……看到兵部侍郎陆羽,和上官婉儿,在宫墙外私会!”
“什么?!”
徐敬真和程千帆同时一惊,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极度的震惊。
陆羽!那个如今在天后面前红得发紫的陆羽!
上官婉儿!天后最信任的贴身女官!
这两个人,三更半夜,在宫墙之外私会?
程千帆的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他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他们私会,与我们何干?丘神绩为何要特意传这个话?”
徐敬真却像是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脸上的暴躁被一种病态的兴奋所取代。
“与我们何干?关系太大了!”他冷笑道,“你想想,陆羽负责查抄迁都府库,如今又手持承影剑。他是不是已经查到了什么,所以才去找上官婉儿,想要密报天后?而丘神绩,恰好撞破了此事!”
这个推论,让程千帆的心也猛地沉了下去。
“丘神绩的意思是……”
“他的意思是,”徐敬真的眼中闪烁着疯狂的光芒,“陆羽已经是一条闻到血腥味的疯狗,随时可能咬到我们的喉咙!我们……必须在他开口之前,先拔了他的牙,剁了他的爪子!”
他猛地一拍桌子,下定了决心。
“传我的令,让‘狸猫’不用再等了。今晚,就让他去一趟陆府。”
徐敬真的嘴角,咧开一个残忍的笑容。
“那位陆侍郎,不是喜欢深夜会佳人吗?就送他一份大礼,让他和他的那些红颜知己,到地府里去……慢慢相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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