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王李慎那句“接不接得住我们李唐皇室，送上的这份‘问候’”的话音落下，密室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韩王李元嘉那张布满褶皱的脸上，恐惧与一丝微弱的希冀交织，他颤声问道：“慎弟，你说的……究竟是谁？如今这神都之内，还有谁能名正言顺地去东宫，去试探那陆羽？”
李袿也紧紧盯着自己的叔祖，眼中满是急切。他想遍了所有宗室的女性，无论是待字闺中的郡主，还是孀居的王妃，似乎都不合适。身份不够，或者说，由头不够。冒然前去，只会被陆羽当成是别有用心的政治投机，反而会弄巧成拙。
纪王李慎却不急着回答，他只是端起那杯早已凉透的茶，轻轻呷了一口，似乎在品味着这满室的紧张气氛。
“兄长，袿儿，”他放下茶杯，发出一声轻响，“我们都想错了方向。试探陆羽，为何要从我们这些‘外人’里挑？最能名正言顺关心太子，也最能让陆羽无法拒绝的人，本就身在东宫啊。”
身在东宫？
李元嘉与李袿同时一愣，脑中电光火石般闪过一个身影。
“您是说……太子妃？”李袿失声叫道，随即又自己摇了摇头，“不妥，太子妃刘氏，性情柔顺，不善言辞，恐怕担不起这个重任。万一被陆羽三言两语套出话来……”
“谁说要让她亲自去了？”纪王李慎的嘴角，勾起一抹老谋深算的笑意，“太子妃是不善言辞，但她有一个身份，是任何人都无法替代的——她是相王的结发妻子，是东宫的女主人。”
他站起身，踱到密室中央，声音压得更低，却字字清晰。
“太子新得少师，乃是国之大事。太子妃作为东宫主母，心系夫君学业，备上一份薄礼，下一张请柬，请太子少师过府一叙，聊一聊太子平日的起居喜好，以便陆师因材施教。这，合情不合-理？”
韩王李元嘉浑浊的眼睛里，终于亮起了一丝光。
是啊，这太合理了。合理到天衣无缝，就算是武后知道了，也挑不出半点错处。这只是一个妻子对丈夫的关切，是东宫对新任老师的尊重。
“可……光是送礼和请柬，如何试探？”李袿还是有些不解。
“玄机，就在这请柬和礼物之中。”纪王李慎的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礼物，要选得恰到好处，既要显示我李氏的底蕴，又要暗藏深意。请柬的措辞，更是要字字斟酌。一个聪明人，能从一份礼物、一封请柬里，读出远比言语更多的东西。”
他看向李袿：“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办。你即刻去见太子妃，将我们的意思，委婉地告诉她。记住，不要强迫，要让她明白，这是为了相王，也是为了她自己，为了整个东宫的未来。她会懂的。”
“然后呢？”
“然后，我们就等着。”纪王李慎坐回原位，神情重新变得古井无波，“看他陆羽，是客气地收下礼物，婉拒邀请；还是……欣然赴约。他的选择，便代表了他的态度。”
密室再次陷入了沉默，但这一次，不再是绝望的死寂，而是一种屏息以待的紧张。一盘围绕着陆羽，由李唐宗室暗中布下的棋局，已然落下了第一颗试探的棋子。
……
陆府，书房。
窗外的天光已经泛白，陆羽却毫无睡意。他站在一张巨大的沙盘前，那上面用细沙堆砌出的，是整个神都洛阳的宫城布局。
东宫的位置，被他用一枚黑色的棋子，重重地标记了出来。
“潜龙在渊……有趣。”
他回想着昨日在东宫见到李旦时的情景，以及对方头顶那一片复杂交错的情感词条。
【戒备】、【无奈】、【疏离】，这三种负面情绪，几乎占据了全部。但就在这片灰暗之中，那一抹微不足道的【好奇】，却像黑夜里的萤火，虽微弱，却指明了方向。
陆羽知道，自己最后那句话，就是吹向那点萤火的一口气。
能不能让它燃烧起来，就看后续的火候了。
“在想东宫的事？”
一阵若有若无的墨香传来，上官婉儿端着一碗清粥，悄然走了进来。她换下了一身宫装，穿着素雅的居家襦裙，长发松松地挽着，少了几分女官的干练，多了几分邻家少女的温婉。
她似乎一夜未眠，眼下有着淡淡的青色，但看着陆羽的眼神，却依旧清亮。
“嗯。”陆羽没有回头，目光依然停留在沙盘上，“我这位学生，比我想象的，还要更难‘雕琢’一些。”
“他只是……怕了太久。”上官婉-儿将粥碗放在一旁的书案上，轻声道，“帝师可知，当年废太子李贤被赐死后，相王殿下曾大病一场，三月未出房门。从那以后，他就变成了现在的样子。”
陆羽转过身，接过婉儿递来的粥碗，温热的触感从指尖传来，驱散了几分深夜的寒意。
“所以，我不能逼他，甚至不能劝他。”陆羽喝了一口粥，米香醇厚，暖胃也暖心，“我得让他自己想明白，‘躺平’虽然能活命，但把命运交到别人手上，那不叫活着，那叫等死。”
上官婉儿看着他，那双会说话的眼睛里，有担忧，但更多的是信赖。
“帝师昨日那番‘烹小鲜’的言论，还有最后那句‘乐见你无忧’，已是神来之笔。婉儿在宫中，从未听过有人敢与太子说这些。”她顿了顿，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arle的俏皮，“只是，帝师就不怕，把太子教得太聪明了，将来不好控制？”
陆羽闻言，忍不住笑了起来，他放下粥碗，伸手轻轻刮了一下婉儿的琼鼻。
“你这小脑袋瓜里，都在想些什么？”他的动作亲昵自然，却又点到即止，“我若真想控制他，便该让他继续蠢下去。一个傀儡，远比一个有主见的君主更容易掌控。我之所以要点醒他，是因为……大周需要的，不是一个傀儡皇帝。”
上官婉儿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亲密举动弄得脸颊一红，心如鹿撞，一时间竟忘了言语。
陆羽看着她羞赧的模样，心情大好，昨夜在甘露殿积攒的压力，似乎也消散了不少。他知道，自己需要的不仅仅是一个聪明的储君，更是一个能够镇得住场子，将来能与他一同面对更复杂局面的盟友。
投资李旦，不仅仅是为了【国本之争】这个任务，更是为了大唐的未来，为了他自己长远的布局。
就在这时，管家福伯在门外轻声禀报：“老爷，宫里来人了，是东宫的内侍，说奉太子妃之命，给您送东西来了。”
太子妃？
陆羽和上官婉儿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诧异。
他才刚当了一天的太子少师，连李旦的面也只见了一次，这位深居简出的太子妃，怎么会突然派人来？
“让他进来。”陆羽不动声色地说道。
片刻后，一名面白无须、看着颇为机灵的东宫内侍，领着两名小黄门，抬着一个盖着明黄绸布的托盘，恭恭敬敬地走了进来。
“奴婢参见陆帝师。”为首的内侍躬身行礼，姿态谦卑，却不显谄媚。
陆羽的目光，在那内侍的脸上一扫而过，随即落在了那个托盘上。
【人物：东宫内侍张德】
【情感状态：【谨慎（黄）】、【试探（黄）】、【一丝期待（微绿）】】
果然是来试探的。
“太子妃有何吩咐？”陆羽淡然问道。
“回帝师的话。”那内侍躬着身子，朗声道，“太子妃殿下听闻帝师昨日已入东宫授课，心喜相王殿下得遇良师。殿下说，帝师为国操劳，初任少师，必有诸多不便。特命奴婢送来一些东宫薄礼，以示敬意。同时，太子妃殿下想请帝师于明日午后，到东宫‘静心亭’一叙，也好让殿下向帝师说说相王平日的饮食喜好，生活习性，盼能助帝师更好地教导相王殿下。”
他说完，便示意身后的小黄门，将托盘上的绸布揭开。
托盘上，并非金银珠宝，而是一套精致的文房四宝。一方端砚，几锭徽墨，一管湖笔，以及一叠澄心堂纸。看似寻常，但上官婉儿只看了一眼，便微微色变。
那方端砚，是前朝遗物，砚底刻有“贞观”二字。那澄心堂纸，更是南唐贡品，薄如蝉翼，价值千金。
这份礼，送得极有水平。既显出了皇室的底蕴与尊重，又恰好送在了陆羽这位“书法大家”的心坎上，不显俗气。
更妙的是那份邀请。
以太子妃的名义，聊的是太子的起居，理由冠冕堂皇，让人无法拒绝。
这背后，必有高人指点。
陆羽的嘴角，缓缓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他几乎可以肯定，这是李氏宗亲的手笔。他们坐不住了，想来探探自己的底。
【叮！检测到全新投资目标！】
【人物：太子妃刘氏（通过信物间接检测）】
【气运：凤格半成（紫）】
【当前情感：【忧虑（深灰）】、【期盼（淡金）】、【戒备（黄）】】
【触发支线任务：【东宫的试探】。】
【任务要求：接受太子妃的邀请，并在明日的会面中，初步获取其信任，让她相信你对太子并无恶意。】
【任务奖励：气运点*5000，技能【察言观色】（中级），太子妃刘氏好感度+20。】
来了。
陆羽心中暗道。这瞌睡就有人送枕头。他正愁如何更进一步接触东-宫的核心，这不就送上门来了吗？
他看着那名躬身等待回复的内侍，脸上的笑容温和而儒雅。
“有劳公公跑这一趟。礼物，我便收下了。”
“还请公公回去转告太子妃殿下，”陆羽的声音顿了顿，目光仿佛穿透了书房的墙壁，看到了东宫深处那一张张或期待或紧张的脸，“就说，陆某明日，一定准时赴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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