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弘范的感受同样如此，走着路道：“陛下，实在不行，要不就……”
“就什么？”
“处决了吧。”
“处决了？”
张弘范跨步到忽必烈前方拱手，说出心中担忧。
“陛下，文天祥是因为他的妻女才苟且到今日，他是断不会降的。但是他存活一日，势必会让那些飘零的宋人看到希望，我们要彻底给他们断了念想。”
换个说法讲，还是杀人诛心。
忽必烈懂，但他是真不舍得放弃文天祥。
他犹豫之际，张弘范又道：“陛下，蜀地丢了，是一个十分危险的信号啊。那支长宁军日益壮大，打着恢复中华的旗号，整个蜀地居民，都是与他们心向一体的，危险啊。”
四川含巴地和蜀地，巴地对应现在的重庆，蜀地对应现在的四川。
四川的中部地区被大山环抱，形成了一个广阔的盆地，盆地四面被山脉环绕，因此，古人将这个盆地称为，即四周有山的川地。
巴蜀一体，合为四川。
巴蜀乃春秋战国时期的一个部落和国家，秦朝灭巴蜀后，将该地区设为巴蜀郡，此后巴蜀成为四川的代称。
蒙古屠杀过四川，四川人民的反抗之心很强，忽必烈知道。
四川也并非蒙古发展中的重要地方，本身就无暇打理，丢丢夺夺很正常。
但是，川军的威猛忽必烈见识过的，他的哥哥蒙哥汗就是被川军杀死的。
现今四川的蜀地再一丢，就更不敢小觑。
如果那支长宁军再把巴地夺走，那么整个四川就完善了，足够形成一个小国家了。
再来，四川的火苗一旦燃起来，其余的地方就不好控制了，毕竟宋的灭亡，不只是中国以往的改朝换代那么简单，而是根本性的，民族的颠覆。
这种干系到民族的事情，是不可小视的，有着排山倒海的力量。
事情捋到这，忽必烈再对文天祥不舍得也没奈何，只能去兵马司，跟文天祥作最后的交谈。
到达兵马司，忽必烈一看到凌枝，就立即想到真金各种的不识好歹，不由有些来气，挥了把手。
“你离远一点。”
凌枝看到忽必烈的那一刻，才知道这里是大都。
被囚禁的这三年，他们换了无数个地方，她都有点不知道哪是哪了。
三年的时间中，他们碰到了好几次义军营救，奈何没有一次成功。
直到最近这次，被元廷称作的、所谓的劫匪，才劫走了邓光荐。
危难时刻，邓光荐誓要跟文天祥同生共死，是凌枝要他出去过后，着书立文，邓光荐才在那群劫匪的帮助下，逃出生天。
而凌枝这时候见着忽必烈，心头就基本定位了，他们被押解到大都来了。
她离得远远的，远远地看着忽必烈跟文天祥交谈。
他们具体说了什么，她听不清楚，反正文天祥始终稳如泰山、从容不迫，而忽必烈，却是几度拍了桌子，发了火。
两人看起来，明显是文天祥占了上风，可是凌枝心里委屈得，却像是个被人丢下的孩子。
既是到了大都，那么她就知道了，这将会是文天祥的最后一站。
既已过了三年，那么她就知道了，文天祥的时日不多。
许久，忽必烈不动怒了，用着宋人的礼仪，深深给文天祥鞠了一躬。
忽必烈走后，文天祥微笑地看着凌枝。
“好好活着，然后找到你的心上人。”
这三年，凌枝给文天祥说了所有，除了她是穿越者。
“丞相……”
她如鲠在喉，事已至此，她真的不知道还能怎么做了。
“凌枝。”
文天祥仰上头，深深呼吸了好长一口气。
“给我的妻女，说声抱歉。”
他背过身，一种无颜面对：“是我对不起她们！”
第二天，文天祥就义了。
就义之前，他整理了自己的仪容，然后向南一跪。
这天，大风埃雾，日色无光。
——
当日晌午，忽必烈和张弘范来到兵马司。
这三年来，凌枝就跟忽必烈见过几次面。
虽然忽必烈每次露面，都是跟文天祥交谈，但是凌枝感觉得出来，忽必烈是看她一次比一次不顺眼。
这次忽必烈看她同样不顺眼。
她倒也不怕。
所有一切都成泡沫，要杀要剐随便了。
忽必烈冷笑道：“你倒是沉得住气？”
凌枝漠然道：“那不然可汗还要怎样？要我向你求饶吗？”
“不用你向我求饶，有人替你求了。”
凌枝没明白，忽必烈看向她正在整理的那堆书籍，暗指文天祥。
凌枝才恍悟，难怪文天祥就义之前，会说让她好好活着。
“那可汗是要放了我？”
“对。”
“放我去哪？”
“你想去哪？”
“我要回川。”
“不可能。”
“为什么？”
忽必烈不想说蜀地已经丢了，转而问：“赵砚呢？”
凌枝只是知道赵砚会占据整个四川，但不清楚时间线。
“我这三年不都是被你囚禁着吗？我怎么知道？要想知道赵砚在哪里，不该是由我向可汗打听的吗？”
忽必烈忽地有些头疼。
他虽然有年龄阅历，但总归是个蒙古汉子，粗糙的军人，真是听不得这些弯弯绕绕。
他很是没有耐性地道：“你就是这样把真金给绕进去的？”
“王子该是成婚了吧？”
凌枝纯粹是按照时间，推算出真金该是成婚生子了，然后随口的一句话。
不料忽必烈听后，看她不顺眼的眼神却变成了十分警疑。
凌枝顿时反应过来，她这三年都是被封锁，怎么可能知道外面的消息？
她别过脸去，表现不悦：“那么大年纪了，不成婚干什么？”
忽必烈无言以对，瞪着凌枝。
“从今往后，你若乖乖做人，不惹生是非，我定会遵守跟你们文丞相的约定，保你衣食无忧。但是倘若，你再有什么第三重第四重的身份出现，我决不轻饶！”
话毕愤然出了兵马司。
张弘范追上说：“陛下，真要把她给放了？”
忽必烈的本心里，也不想放了凌枝。
毕竟在临安的时候，凌枝就以“凌丁”的身份，在他和真金身边周旋，才导致他跟真金出了间隙。
关键的是事后，凌枝还出现在了战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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