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元景那儿静养一日后，夏蓝才踏回凌霄殿。
殿外积雪已扫净，青石阶上却不见半分湿滑，檐下新挂了盏暖黄宫灯，琉璃罩上精雕着凌霄缠枝纹，在微寒的风里轻轻摇曳，透出几分不同往日的温馨。
甫一进门，三个身影便急急迎了上来，带起细碎的风声和少年人特有的清冽气息。
“师尊！”
“您可算回来了！”
“那些老……长老没再为难您吧？”
夏蓝瞧着三个徒弟毫不作伪的关切，心头那点因系统好感度而生的郁气散了些许。
他笑了笑，顺手揉了揉云溪柔软的发顶，又看向另两个：“无事，不过是些陈年旧账扯皮，师尊来了便了结了。倒累得你们悬心。”
他语气轻描淡写，将那日的惊心动魄与屈辱不堪一概抹去。
见师尊气息平稳，神色如常，三人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云溪则松了手，却又忍不住嘀咕：“下次那种地方，师尊还是带个人去吧……”
“好啦，”夏蓝温声打断，目光落在三个少年身上崭新的衣袍上——正是他前些日子特意掏灵石为他们定做的年节新衣，“新衣裳很合身。”
三个少年闻言，眼睛都亮了起来。
安英略显拘谨地整理了下衣袖，耳根微红，声音却稳：“谢师尊。”那衣料衬得他身姿越发挺拔，眉眼间的青涩褪去几分，显露出青年人的英气。
墨尘则低头看了看衣摆处用同色丝线暗绣的防护阵纹，眼中带着掩不住的欢喜：“弟子很喜欢这阵法刺绣，费心了。”
夏蓝心中温暖，温声道：“喜欢就好。年节将至，宴席筹备得如何了？”
提到这个，云溪立刻来了精神，如数家珍：“都安排妥啦！大师兄统筹全局，二师兄布设阵法，我负责采买和菜式！保准让师尊和师祖、师叔祖满意！”
安英沉稳补充：“已按师尊往年的惯例筹备，又添了些新意。各类仙果灵酒都已备齐，宴厅也重新布置过。”
墨尘轻声说：“弟子在殿周加固了防护阵和暖阵，宴厅也布了小聚灵阵，应当舒适宜人。”
夏蓝颔首微笑：“甚好，辛苦你们了。”
正说着，殿外传来清梦师叔带笑的声音，如清泉击玉：“哎哟，这儿可真热闹！我是不是来早了？”
众人回头，只见清梦师叔笑吟吟立在殿门处，一身淡紫流云绡衣裙，与外面积雪相映成趣，臂间挽着的披帛无风自动，漾开浅浅灵光。
“师叔。”夏蓝连忙迎上前，“您怎么来了？”
“怎么？不欢迎？”清梦师叔故意板起脸，眼中却满是笑意，“我那几个徒儿都回家团聚去了，留我一人对雪枯坐。听说你们这儿热闹，就来蹭个年夜饭，不介意吧？”
“师叔说哪里话。”夏蓝失笑，“您能来，我们求之不得。”
云溪已经蹦跳着过来，亲昵地挽住清梦师叔的胳膊：“师叔祖！我新研了几道菜，您定要尝尝！”
清梦师叔被云溪拉着往宴厅走，一边打量四周布置一边啧啧称赞：“这窗花剪得灵巧，这灵植摆放得雅致。哟，这新衣裳也精神！玉烟啊，你这几个徒弟真是个个心思精巧。”
宴设偏厅，此处不似正殿肃穆，被三个小辈布置得格外暖融温馨。
暖玉铺地，四角设着瑞兽香炉，吐出清雅的凝神香。众人依次落座，清梦师叔瞧着满桌肴馔，眼睛发亮。
桌上不仅摆着仙界传统的灵食珍馐——如琉璃盏盛着的玉髓羹，羹体剔透，可见其中缓缓流动的灵光；青玉盘中码得整齐的冰灼灵虾，虾肉晶莹如冰雕；慢火煨了整日的灵芝仙草汤，汤色清亮，香气却醇厚扑鼻——
更有许多新奇菜式：栩栩如生的莲花酥层层绽放，露出中间莹白的莲子馅；碧绿荷叶包裹的灵米鸡，打开后热气腾腾，米香与肉香交织；最引人注目的是当中一道“山河鼎沸”，以紫铜小鼎盛着秘制汤底，周围摆满薄如蝉翼的灵兽肉片和各式灵蔬，汤底滚沸，鲜香扑鼻。
“这可真是丰盛！”清梦师叔赞叹，目光在“山河鼎沸”上流连，“这锅子倒是新奇，闻着就让人食指大动。”
云溪得意道：“这是弟子从人间火锅得来的灵感，加了三七仙草、月华露熬制汤底，最是暖身补气！”
安英轻咳一声，淡定补充：“就是试做时差点把厨房点了。”
墨尘默默补充：“三次。最后一次火灵阵失控，还是师尊亲自出手才压下去的。”
众人忍俊不禁。夏蓝揉揉云溪的头：“很有想法，下次试新菜，记得先找墨尘加固厨房阵法。”
清梦师叔已迫不及待夹起一片薄如蝉翼的雪羚肉片在滚汤中一涮，入口后眼睛满意地眯起：“嗯！鲜嫩爽滑，汤底醇厚却不夺本味，好！”
宴席伊始，夏蓝率先执盏起身，广袖垂落，露出清瘦腕骨：“师尊，师叔，旧岁即逝，新元即临。愿新岁里，师尊与师叔道体康泰，诸事顺遂。”
元景微一颔首，接杯饮尽，目光在夏蓝面上一掠而过。清梦师叔笑呵呵干杯：“好好好，也愿我们玉烟仙尊新岁少些劳碌，多些清闲。”
说着眨眨眼，“最好再长二两肉，瞧着太清瘦了些，风一吹就要倒似的。”
夏蓝失笑：“师叔，修仙之人不讲这个。”
“修仙就不兴长得圆润些啦？”清梦师叔眼一瞪，夹了块炖得酥烂的灵蹄髈放到夏蓝碗里，“多吃点！瞧你瘦的，抱着都硌手。”
众人皆笑。安英温声道：“师叔祖说得是，师尊确实该好生补补。”说着又盛了碗灵芝汤推到夏蓝面前。
说笑间，安英领着师弟师妹起身敬茶。三人身着新衣，身姿挺拔，恭恭敬敬，礼数周全。
“弟子等以茶代酒，敬师尊。谢师尊平日教诲深恩，愿师尊仙途恒昌，福寿绵长。”
夏蓝含笑接过，一一饮了。茶水温热，顺着喉咙滑下，暖意直抵心扉。他看着三个徒弟英挺的模样，眼中满是欣慰。
敬罢师尊，三人又转向元景，姿态愈发恭敬：“敬师祖，愿师祖圣体安泰。”
元景面色平淡地接了茶杯，目光在三个徒孙面上一扫，见他们身着新衣精神焕发，眼中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柔和，淡应一声：“嗯。”虽无多言，亦饮尽了杯中茶。
清梦师叔在一旁笑眯眯受了礼，从袖中摸出三个锦囊分赠三人：“好孩子，都是好孩子。比我家那几个强多了！来，师叔祖给的压岁钱，拿着玩儿去！”
三人惊喜道谢，气氛愈加热络。
酒过数巡，菜尝五味，席间气氛愈暖。窗外细雪簌簌，被结界柔和挡在外头，更添宁谧年意。元景搁下筷子，看向夏蓝：“安英他们近日修行如何？”
夏蓝正色回道：“安英根基愈厚，灵力凝练，已臻瓶颈；墨尘于阵道感悟日深，前番得穆棱真人指点，颇有所得；云溪天资灵慧，术法运用活泛许多，应该不出四五年就能凝丹。”
说着瞥了云溪一眼，云溪立刻坐直了些，飞快咀嚼，腮帮子却鼓鼓的。
元景眸中透出些许满意：“甚好。”略顿，声音平稳无波，“观星阁来报，三月初一天象清朗，星力沛然，是难逢的吉时。”
他目光转向安英，带着审视：“凝丹之境，讲究天时地利人和。天时已现，地利在凌霄山自是不缺。安英，你若有意借此冲关，需早做准备。”
安英神色一肃，即刻起身，袍角微动：“谢师祖提点！弟子定当潜心筹备，绝不辜负师祖与师尊厚望！”
夏蓝接口，声音沉稳：“师尊放心，届时我必亲自为安英护法，不令外物有扰。”
元景看向夏蓝，对上他沉静肯定的目光，缓缓点头，不再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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