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英痛苦嘶哑出声:“他……他想……要让师尊……痛苦……疯魔…不断累加痛苦和刺激,逼疯仙尊。”
满堂哗然。
玄正转向脸色苍白的夏蓝:“仙尊,一个来历不明的邪物,处心积虑,为何偏偏要逼疯您?您作何解释?!”
夏蓝嘴唇翕动,那深埋的、关于系统、关于原着、关于自身来历的秘密几乎要冲口而出,却又被他死死咽下。他无法解释,百口莫辩。
徐承业见状,立刻抓住机会,语带讥讽:“看来仙尊是心中有鬼,难以自圆其说了?”
“也是,若非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隐秘,或是私下结下了什么连自己都羞于启齿的仇怨,怎会惹来这等针对神魂、逼人疯魔的阴私手段?”
他这话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瞬间激起了千层浪。
旁听席上顿时响起一片压抑不住的窃窃私语。
“徐家主所言……不无道理啊……”
“若非深仇大恨,何至于此?”
“仙尊平日深居简出,竟也会招惹这等麻烦?”
“难道真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内情?”
“逼疯仙尊……这对谁最有利呢?”
“嘘……慎言!”
夏蓝猛地抬头,目光如冰刃般扫过全场,最后死死钉在徐承业身上,忽然冷笑一声,声音里带着破罐破摔的狠厉与讥诮:
“解释?本座需要向谁解释?!
诸位今日齐聚于此,哪个不是想看本座的笑话?
哪个不想逼疯本座,好看凌霄山崩塌,好瓜分这仙界权柄?!
尤其是你,徐承业!”
他步步紧逼,
“你如此跳脚,是不是被说中了心事?利用这被你弃若敝履的私生子做棋子,布下这弥天大网,不就是为了让凌霄山声誉扫地,从内部溃败吗?!”
徐承业被他突如其来的反指控打得措手不及,脸色涨红:“你!你血口喷人!”
“我血口喷人?”
夏蓝眼神锐利如刀,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好啊!既然徐家主自认清白,那不妨也来这刑架上走一遭,尝尝这道真丸的滋味!
让大家都听听,你说的到底是人话,还是鬼话!你敢吗?!”
徐承业被他气势所慑,下意识后退半步,眼神闪烁,竟一时语塞。
“玉烟。”
元景尊者终于再次开口,他上前一步,手按在夏蓝紧绷的肩上,一股温和的灵力渡入,稍稍平复了他激荡的气息,“冷静。”
夏蓝胸口剧烈起伏,狠狠瞪了徐承业一眼,才勉强压下翻涌的情绪,转而怒视玄正:
“问完了吗?!”
玄正面色铁青,他当然没问完,但眼看场面几乎失控,也知道再逼问下去恐怕也难有进展。
他深吸一口气,强压怒火,转向气息奄奄的安英:
“安英!你身死魂消三年,为何突然死而复生?这具身体从何而来?!”
安英似乎刚从那一阵剧痛中缓过一口气,闻言倒抽着冷气,断断续续地回答:
“是……是一具无主的躯壳……弟子……心有执念,想回凌霄山……赎罪……花了两年凝魂……才勉强进入……之后……便是炼化这身体……直到近日,方能……勉强控制……”
地上的检验阵法剧烈波动——是假话。
夏蓝心里一紧,这是那个世界安英的身体.....
但玄正抓住他话语中另一个漏洞,厉声质问:
“炼化他人躯壳,即便金丹仙人也需数十年水磨工夫!你死前灵丹已失,魂力微弱,如何能在一年内完成?!”
“我......”
安英的声音更加微弱,仿佛每吐出一个字都要耗费极大的力气,他像是完全被道真蛊虫控制了,眼神涣散着说着那些可能他原本打算烂在肚子里的过往:
“我……去了鬼界……仙界一日,鬼界……一年……我在忘川河边修炼,看着浑浑噩噩的魂灵一日日走过奈何桥……看着河水翻涌……不知多少岁月……”
“我日思夜想……魂魄都快熬散了,只有一个念头烧着……我要回去……
“我……我听往来游魂说起……说仙尊您……日日耗费心神灵力,布下覆盖九霄的搜寻大阵,三年……一千多个日夜,从未停歇……”
他的声音骤然哽咽,带着撕裂般的痛楚:
“我想回去……想亲眼看看您是否安好……想跪在您面前,磕头认罪……每当想象您独自支撑、心力交瘁的模样,弟子的魂魄……就像被投入油锅,反复煎熬……”
“师尊……弟子……心疼啊……”
剧烈的抽泣打断了他的话语,他喘着气,泪水终于从空洞的眼中滚落:
“我更想回去……回去向墨尘师弟赎罪。
是我害了他……用这双手……还有云溪,我让他受了那样的惊吓……我罪该万死……万死难赎……
我怎配……怎配就那么轻易地魂飞魄散……”
地面上的验真阵法始终稳定地散发着微光,没有丝毫波动,无声地印证着每一个字都发自肺腑。
夏蓝知道,这些都是真话,是安英埋藏在心底,挣扎了无数日夜,直至此刻才在蛊虫与极致情绪下倾泻而出的真心。
这些天来,安英对他说的所有话加起来,都不及此刻这般多,这般重。
那沙哑的声音,那专注凝望的眼神,仿佛将这肃杀的审讯阁隔绝开来,天地间只剩下他们二人。
他望着夏蓝,嘴唇颤抖,最终只化作一句轻得几乎听不见的哀求:
“师尊……您再别为弟子为难……
弟子死有余辜……弟子只是……只是想回来见您一面……
若是……若是还能见到师弟们……”
夏蓝怔怔地看着他,看着少年苍白脸上纵横的泪痕与血污,看着那双眼眸中倒映出的、属于自己的身影,仿佛也一同坠入了那忘川之畔,感受着那无望的等待与蚀骨的思念。
下方人群中传来一声声若有若无的感慨,
“不想这孽徒竟有如此执念。”
“能在鬼界熬过那么长,这份毅力实在罕见。”
“虽说犯下大错,但这份悔过之心,倒也不似作伪......”
“仙尊找了他三年,这般师徒情深,实在令人动容......”
夏蓝感觉那些话像是潮水灌进脑子又流出,像从前那些恶毒的诋毁一样,直到元景低沉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
“玉烟。”
夏蓝猛地回神,这才惊觉脸颊一片冰凉,抬手一抹,竟是满手湿意。
他竟在不知不觉间,已泪流满面。
他再也顾不得什么规矩,什么场合,几步到刑架前,颤抖着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捧起安英低垂的脸颊。
指尖触及那片冰冷与湿润,夏蓝的心像是被狠狠揪住,声音哽咽得几乎不成调:
“安英……我的傻安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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