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表的金属边沿还在发烫，星玄的手指贴着表盖，像按着一块刚从烤箱里拿出来的铁片。他没松手，也不敢松——刚才那股从脊椎窜上来的寒意还没散，反而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推了一把，往更深的地方钻。
灵汐站在他旁边，赤脚踩在石板上，脚底泛着一层薄薄的光晕。她没说话，但小树布偶的耳朵微微抖了一下，像是听见了什么只有它懂的声音。
“不是敌人。”她忽然开口，声音软乎乎的，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是老朋友在敲门。”
星玄皱眉：“老朋友？你认识这表？”
“不认识。”她歪头，“但我认识那股味道，像晒过太阳的树叶，混着一点墨水味儿——是世界树年轻时候的气息。”
星玄没再问。他知道这丫头虽然总是一副奶声奶气的模样，可一旦提到“树”“光”“记忆”这类词，说的话就没一句是废话。
他低头看向庭院中央，那里还残留着一个半明半暗的魔法阵，是之前收束小樱牌碎片时留下的痕迹。此刻阵纹边缘正微微颤动，像是被人轻轻敲击的鼓面。
“它想通了。”灵汐蹦了两步，指着阵心，“但力气不够，得搭把手。”
星玄叹了口气，抬手准备调动体内那股刚学会的青色能量。可刚一凝神，胸口就是一滞——赛亚人血脉本能地排斥这股外来力量，像两股电流撞在一起，火花四溅。
“别硬来。”灵汐一把按住他手腕，“你现在像个刚学会打字就非要写代码的菜鸟，系统不蓝屏才怪。”
“那你有办法？”
“有。”她咧嘴一笑，露出两颗小虎牙，“但得你配合。你负责‘稳’，我负责‘引’。”
星玄点头，深吸一口气，改用最基础的呼吸节奏压制体内躁动。他右手指尖轻轻划过怀表边缘，一滴灵泉水顺着表链滑落，精准滴在魔法阵的主节点上。
水珠落地的瞬间，阵纹猛地一亮。
紧接着，灵汐踮起脚尖，抱着小树哼起一段古怪的调子。音节不成语言，却让空气里的尘埃开始旋转，几粒星辰碎屑从她发间飘出，绕着魔法阵缓缓流动，形成一道微弱的光环。
“成了！”她拍手。
魔法阵嗡鸣一声，中央浮现出一颗悬浮的水晶球，表面泛起涟漪般的波纹。
星玄刚想松口气，肩膀却被灵汐猛地抓住。她瞳孔一闪，琉璃色掠过一瞬，随即压低声音：“来了。”
水晶球内光影变幻，最终凝聚成一道修长的身影。
银发，长袍，嘴角挂着温和笑意的男人缓缓浮现，眼神仿佛穿透了时空，直直落在他们身上。
“感谢你们。”他开口，声音温和却不容忽视，“守护了本该断裂的羁绊。”
星玄呼吸一滞。
这人他没见过，但系统数据库里有记录——库洛里多，卡牌的创造者，魔法世界的规则编织者之一。
“哇哦。”灵汐突然蹦跶两下，对着影像做了个鬼脸，“老魔术师，你这投影技术比上次强多了！以前连脸都糊成马赛克！”
影像中的男人轻笑：“时间久了，总得学会留下点什么。”
星玄没说话，只是默默将手搭在灵汐肩上。他能感觉到她身体微微发颤，不是害怕，而是一种近乎本能的共鸣——就像流浪多年的野猫突然听见了幼时的铃铛声。
“你早就知道我们会来？”星玄终于开口。
“不。”库洛里多摇头，“我只知道，当‘不愿放手的心’足够多时，命运的丝线就会重新编织。你们，就是那股力量。”
星玄心头一震。
这句话像一把钥匙，咔哒一声捅开了某个卡住的齿轮。他忽然想起很多事——克比在战场上吼着“我要成为海军英雄”时那张涨红的脸；白在雪地里折完第一百只纸鹤后抬头看他时的眼神；小刚把第一块灵能矿石递给他时，手上的机油味儿还没洗掉。
原来不是他在修正世界。
是那些被他救下的人，用自己的选择，一次次把“修正”这个动作变成了真实。
“你是不是也……”星玄顿了顿，“早就见过她？”
他侧头看向灵汐。
库洛里多的目光缓缓移向那个抱着布偶的小女孩，眼神里多了点说不清的东西。
“我没见过她。”他轻声说，“但我见过世界树的最后一片叶子，听过它在风里唱的最后一首歌。她的声音，和你一样。”
灵汐没吭声，只是把脸埋进小树怀里，只露出一只眼睛盯着影像。
“你们做得很好。”库洛里多继续道，“不是因为收复了卡牌，而是因为让‘选择’这件事，重新拥有了重量。魔法从来不是控制万物的力量，而是愿意为某个人、某件事停留的勇气。”
星玄低头，看着自己右手——那上面还残留着雷电符文的余光，和一丝刚刚学会的风系符印交织在一起，像两条打架的蛇终于找到了共处的方式。
“所以……我们不是在改变命运？”他问。
“不。”库洛里多微笑，“你们是在证明，有人值得被留下。”
空气静了一瞬。
灵汐突然抬头，大声说：“老魔术师！你的牌现在可热闹啦！跳跳牌天天追着雪兔跑，雷牌学会了放抖音神曲，还有库洛牌本体，昨晚偷偷给我讲了个笑话！”
库洛里多愣了下：“……它讲什么了？”
“它说——‘你知道为什么魔法师从来不迟到吗？’”
“为什么？”
“因为‘时间’是他创造的牌之一，想几点就是几点！”
库洛里多怔住，随即笑出声来，连影像都晃了晃。
星玄嘴角也抽了抽：“这笑话也太冷了。”
“可他笑了。”灵汐得意地晃脑袋，“说明你讲得不错。”
就在这时，水晶球的光芒开始波动，库洛里多的身影逐渐模糊。
“最后还有一句话。”他抬眼，目光深邃，“真正的魔法，始于不愿放手的心。”
影像消散前的最后一秒，他看向星玄，仿佛穿透了无数位面，轻声道：
“你已经握得很紧了。”
光点散去，水晶球归于沉寂。
魔法阵缓缓熄灭，只剩下一圈淡淡的粉痕，在地面上勾勒出残缺的图案。
星玄站在原地，手指仍搭在灵汐肩上。他没动，也不知该说什么。
灵汐倒是很快恢复了活力，蹦到他面前，踮脚戳他脸颊：“喂，大英雄，发什么呆？”
“没什么。”他收回手，摸了摸怀表，“就是觉得……系统这活儿，好像也没那么像打工了。”
“当然不是打工。”她哼着歌转了个圈，“你是甲方爸爸，世界是乙方，系统就是那个天天催你验收的项目经理。”
星玄笑了下，正想回一句“那你算什么”，忽然察觉怀表又热了一下。
很轻，像有人在里面轻轻敲了两下。
他低头看去，表壳缝隙中，那圈粉边纹路正以极慢的频率闪烁，一下，又一下，像是某种回应。
灵汐也停了下来，赤脚踩在石板上，仰头望着天空。
她的瞳孔再次闪过琉璃色，但这次没有立刻消退。
星玄刚想问，她却突然转身，一把抱住他的腰，把脸埋在他衣服里。
“别走。”她声音闷闷的，“这次别那么快走。”
星玄一怔。
他还来不及反应，耳边就传来一声极轻的“叮”。
不是系统提示音。
更像是……怀表内部，某粒粉晶轻轻碰撞的声音。
他抬起右手，指尖轻轻抚过表盖。
表壳缝隙里，那道粉边纹路突然亮起，持续三秒，然后熄灭。
庭院里一片安静。
灵汐仍抱着他，一动不动。
星玄低头，看见她的一缕银发被风吹起，飘在半空，像一根悬而未落的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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