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默以绝对的技术实力暂时稳住了阵脚，但无形的压力并未消散，反而如同雨季来临前的低气压，沉闷而黏腻地笼罩着。
匿名论坛的帖子虽然被管理员删除，但造成的裂痕已然存在。走廊里相遇，依旧会有躲闪的目光和刻意压低的议论。行政流程上的刁难也变得更为隐蔽和“合规”。
这天早晨，林默刚结束查房，医务科的李科长又亲自来到了心胸外科，脸上带着一种公事公办的严肃。
“林医生，关于你执业资格的复核调查，根据上级指示和相关规定，需要进入下一个阶段。”李科长将一份正式通知放在林默桌上，“请你准备一下，下周一下午两点，到第三会议室，接受院学术委员会的问询。”
通知措辞严谨，盖着医务科和人事科的红章。
院学术委员会问询——这是比之前医务科谈话正式得多的程序。通常只有涉及重大医疗争议或高级职称评定时才会启动。委员会由院内各科室的学术权威和部分院领导组成，其结论具有很重的分量。
显然，赵启明试图将针对林默的打压推向更高级别，试图用“学术”和“规范”的名义来给他定罪。
张浩在一旁看到通知，脸色瞬间变了：“李科长，这……需要搞到学术委员会这么严重吗？林老师他……”
李科长面无表情地打断：“这是正常程序。请林医生准时参加。”说完，意味深长地看了林默一眼，转身离开。
高远不知何时凑了过来，假惺惺地叹了口气：“唉，林医生，学术委员会那帮老教授可是很看重规矩和程序的，你到时候可要好好准备，态度一定要诚恳啊。”语气里的幸灾乐祸几乎掩饰不住。
林默拿起那份通知，扫了一眼，随手放在一边，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波动。
“林老师，这明显是赵副院长他们……”张浩急得不行。
“知道了。”林默打断他，语气平淡，“该做什么做什么。”
他的平静感染了张浩，让他焦躁的情绪稍稍安定，但担忧却丝毫未减。
与此同时，院长办公室内。
苏晚晴站在父亲的办公桌前，将一份报告放下。
“爸，这是近期关于林默医生所有‘争议’事件的完整报告，附带了每一次的医疗记录要和患者预后情况。”苏晚晴的语气冷静而专业，“我认为，目前院内流传的一些说法严重失实，带有明显的误导性和目的性。医务科推动学术委员会问询，程序上虽无可指摘，但时机和动机值得商榷。”
苏院长，一位气质儒雅却目光锐利的中年男人，翻阅着女儿的报告，手指轻轻敲着桌面。
“晚晴，你对这个林默，似乎很上心？”他抬起头，目光如炬地看着女儿。
苏晚晴面色不变：“我只是从医院管理和人才保护的角度出发。林默的技术能力有目共睹，在多次危急关头为医院赢得了声誉。因为莫须有的‘程序问题’和外部压力而损失这样一位医生，是医院的损失。更何况，”她顿了顿，补充道，“刘天雄那边施加的压力，目的并不单纯，我们不能被其裹挟。”
苏院长沉吟片刻，缓缓道：“学术委员会的问询，既然已经启动，就不能轻易取消。否则，反而显得我们心虚。规矩，有时候必须要走。”
苏晚晴眉头微蹙。
“不过，”苏院长话锋一转，“问询的目的是厘清事实，而非预设立场。委员会的组成，我会留意。至于刘天雄……”他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滨海附一院，还不是他一个商人能只手遮天的地方。”
听到这话，苏晚晴心中稍安。父亲的态度虽然谨慎，但至少没有偏向赵启明。
“我明白了。”她点了点头。
离开院长办公室，苏晚晴深吸一口气。她知道，父亲的选择是基于院长身份的平衡之道，不可能像秦雪那样旗帜鲜明。接下来的学术委员会问询，依然是一场硬仗。
她拿出手机，犹豫了一下，还是给林默发了一条信息：
“学术委员会问询，重点准备程序合规性及紧急情况下医疗决策的伦理辩护。必要时可引用《执业医师法》第二十四条。”
信息发出后，她看着屏幕，迟迟没有回复。
另一边，林默感觉到手机的震动，拿出来看了一眼。是苏晚晴的信息。
他读完内容，手指在屏幕上停顿了片刻，然后简单地回了两个字：
“收到。”
没有疑问，没有感谢，就像收到一条普通的会诊通知。
他将手机放回口袋，目光投向窗外。天空阴沉得厉害，乌云低垂，预示着即将到来的大雨。
山雨欲来风满楼。
学术委员会的问询，将是赵启明等人发动的一次正面强攻。
而刘天雄的报复，也绝不会仅仅停留在舆论层面。那条毒蛇，一定在黑暗中酝酿着更致命的攻击。
林默的眼神缓缓变得锐利。
他拿起桌上那份学术委员会的问询通知，再次仔细看了一遍。
然后，他打开电脑，开始调取自己参与过的所有存“争议”的病例资料、文献支持、以及相关法律法规条款。
他不会主动惹事，但也绝不会任人宰割。
既然对方选择了正面战场。
那他，奉陪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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