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瘴谷深处的轰鸣与咆哮,如同闷雷般隐隐传来,旋即被厚重粘稠的瘴气吞噬、隔绝。李长寿将御风术催谷到极致,身形在扭曲的林木与怪石间化作一道几不可察的淡影,不顾经脉传来的隐隐胀痛,亡命飞遁。
他不敢沿原路返回,那蛇涎径太过险恶,且难保没有其他埋伏。他凭借着远超同阶的神识和灵觉符的预警,在危机四伏的谷地中强行开辟出一条新的路径。毒虫的偷袭、天然陷阱的触发、乃至一些被秘境异动惊扰而躁动的低阶妖兽,皆被他险之又险地提前避开或凭借新得的、蕴含一丝纯阳雷霆的灵力迅速解决。
体内炼气六层的灵力奔腾流转,虽因急速消耗而渐感不支,但那丝融合了乙木生机与神雷气息的特质,却让他始终维持着一份清明与坚韧,驱散着周遭瘴气无孔不入的侵蚀。
不知奔行了多久,直到身后那令人心悸的斗法波动与秘境气息彻底消失在感知尽头,直到体内灵力即将告罄,他才猛地折向,寻了一处被厚重藤蔓遮掩的狭窄石缝,如同受伤的野兽般钻了进去。
布下仅存的几张警戒符箓,他立刻瘫坐下来,大口喘息,汗水混合着血污与尘土,自额角滑落。顾不上检查伤势,他先取出几块下品灵石握在手中,运转功法,贪婪地汲取着其中精纯的灵气,填补近乎干涸的丹田。
数个周天后,灵力恢复小半,剧痛与疲惫才如同潮水般涌上。他这才有机会检视自身。硬抗独眼老者和狼头团长联手一击,虽有戊土护身符抵挡大半,但残余的力量依旧震伤了他的内腑,后背更是血肉模糊。好在之前得乙木神雷之源气息滋养,根基未损,伤势虽重,却未伤及根本。
他取出得自百草阁的疗伤丹药服下,又小心翼翼地从储物袋中,刮下微不可察的一丝乙木精华粉末,混合着清水服下。磅礴的生机之力化开,配合丹药,迅速修复着受损的经脉与肉身。
在此地停留了整整一日,待伤势稳定,灵力也恢复了七七八八,李长寿才悄然拨开藤蔓,重新审视外界。
瘴气依旧浓稠,但远处毒龙潭方向的异动已然平息,不知最终结果如何。他并不关心独眼老者、毒娘子等人的死活,也不觊觎那秘境深处的传承。经此一遭,他深刻明白,机缘虽好,也要有命享用。以他如今的实力,卷入那等层次的争夺,与送死无异。
“枯叶镇不能回了。”他立刻做出判断。自己“临阵脱逃”,又疑似身怀秘境钥匙(虽已丢弃),无论独眼老者等人是死是活,其同党或后续闻风而来的修士,绝不会放过他。那里已成是非之地。
他需要一个新的,足够隐蔽且相对安全的落脚点。
辨认了一下方向,他并未朝着万瘴谷外围的枯叶镇,而是继续向着东南方向,万瘴谷的更深处潜行。最危险的地方,往往也是最安全的地方。经此大变,各方势力目光必然聚焦于毒龙潭秘境,反而会忽略谷内其他区域。
他不再追求速度,而是将更多精力用在隐匿行踪和消除痕迹上。匿踪符虽已耗尽,但他对“隐”字符文的理解更深,结合自身灵力特性,勉强能模拟出几分效果。同时,他不断变换路线,专挑地形复杂、瘴气浓郁、妖兽踪迹罕至的区域穿行。
数日后,在一处被三面陡峭黑山环抱、终年弥漫着淡紫色毒瘴的隐蔽山谷深处,李长寿找到了理想之所。
谷底有一方不大的寒潭,潭水冰冷刺骨,却奇异地将周围的毒瘴排斥在外,形成了一片相对“洁净”的区域。寒潭一侧,紧贴着山壁,有一个被茂密毒苔覆盖的天然洞穴,入口狭窄,仅容一人侧身通过,内部却别有洞天,约有丈许见方,干燥通风。
“就是这里了。”李长寿仔细探查,确认洞穴并无强大妖兽栖息痕迹后,心中一定。
他花费了一番功夫,在洞穴入口及周围布下了数重警戒与隐匿的禁制。这些禁制结合了他对符文的理解,虽不及正规阵法玄妙,但胜在隐蔽,足以预警筑基期以下的修士或妖兽靠近。至于那寒潭,他暂时未探明其特异之处,只觉其寒气对稳定心神略有裨益,便也由它。
安顿下来,隔绝了外界的纷扰与危险,李长寿才真正松了一口气。他盘膝坐于洞内,开始系统地清点此次万瘴谷之行的得失。
失:匿踪符、戊土护身符耗尽,其他低阶符箓材料所剩无几;身受重伤,虽已稳定,但需时间调养;彻底得罪了枯叶镇的亡命徒势力。
得:修为突破至炼气六层,灵力凝练,融合一丝乙木神雷气息,根基无比牢固;肉身与神识得到乙木神雷之源气息淬炼,强度大增;获得少量乙木精华,以及……那滴虽无法取走,却已与他气息相连、可遥相感应的乙木神雷之源!
更重要的是,他成功从金丹级别争斗的漩涡边缘脱身,保全了性命,并获得了宝贵的喘息之机。
“收获远大于损失。”李长寿嘴角微扬。这次冒险,虽九死一生,但回报亦是无比丰厚。
他定下心神,不再急于求成。当前首要任务,是彻底养好伤势,巩固炼气六层的境界,并熟练掌握那丝新增的、蕴含生灭之力的灵力特性。
每日,他除了必要的打坐修炼,便是研究那本无名兽皮册,尤其是其中与雷霆、生灭相关的残缺符文。乙木神雷的体验,让他对这些符文有了全新的、更贴近本质的理解。他甚至开始尝试,能否将这一丝神雷气息,融入到新的符箓绘制之中。
他不再绘制那些低阶符箓,而是将目标定在了更高层次的“雷符”或者兼具“生机”与“破邪”特性的特殊符箓上。这无疑难度极大,失败率极高,但他乐此不疲。每一次失败,都是对力量本质认知的加深。
闲暇时,他也会研究那几根被乙木精华温养的焦黑枯枝。在他的持续滋养下,枯枝内部的生机已然壮大了数倍,表面甚至萌发出了米粒大小的、翠绿欲滴的嫩芽!
“果然可行!”李长寿心中喜悦。假以时日,或许真能培育出新的灵木。这将是一条源源不断的生财之道与资源来源。
时光就在这充实而平静的潜修中悄然流逝。外界关于毒龙潭秘境、化蛟毒蟒、以及各方势力争夺的消息,偶尔会随着一些误入此地的低阶妖兽或匆忙经过的修士气息,隐隐传入谷中,但都未能打扰到李长寿的隐居。
他如同一个耐心的农夫,默默耕耘着属于自己的“一亩三分地”,积蓄着力量,等待着破土而出的那一天。
这一日,他正尝试将一丝神雷气息导入符笔,绘制一张构想中的“青雷破邪符”,笔尖刚落,符纸便无声化为飞灰。
他摇了摇头,并不气馁,正准备再次尝试,忽然心有所感,抬头望向洞穴之外。
通过他布下的警戒禁制,他模糊地感知到,谷外似乎有修士争斗的动静,并且……正朝着他所在的方向而来!
李长寿眼神微凝,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暂时的安闲,似乎要被打破了。
是福是祸?尚未可知。
但他已然不是当初那个刚刚逃离青云宗、惶惶不可终日的低阶弟子了。
他缓缓站起身,感受着体内奔腾的、蕴含着一丝毁灭与新生的力量,目光平静地望向洞口的方向。
该来的,总会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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