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时三刻，韩知夏被喉咙里的灼痛惊醒。
她猛地坐起，帐篷里翻滚着黄绿色的浓烟，像煮沸的毒汁，每吸一口，都像吞了烧红的沙子，呛得她直咳。
帐外传来此起彼伏的咳嗽声，有人摔倒在地，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韩知夏慌忙撕下床幔的一角，抓起昨夜案上剩的半盏凉茶浸透，捂住口鼻就往外冲。
膝盖重重磕在桌脚也顾不上了，只觉得浓烟像有重量似的，压得她每一步都踉跄。
浓烟刺得她双眼泪流不止，模糊的视线里，钱多多正架着不停干呕的颜沐冉。不远处，陆宇琛和钱多宝正在给瘫倒的士兵们分发湿麻布。
“知夏姐！”颜沐冉的声音嘶哑，她半趴在水缸边缘，充血的眼睛在烟雾中泛着异样金芒，下巴上还挂着未擦净的秽物。
韩知夏跌跌撞撞冲过去，鞋底踩到黏腻的液体，水缸周围横七竖八倒着士兵，有人蜷缩咳血，有人昏迷不醒，最严重的几个已经面色发青，嘴角渗着白沫。
颜沐冉冰凉的手指突然抓住她的手腕，用指甲在她掌心画出歪斜的纹路：“八个方位……我能感觉到，这八处有危险的能量……”
“八卦毒烟阵！”沈勇的声音穿透浓烟，他灰头土脸地踉跄着跑来，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愤怒：“北狄人疯了！这阵法要用500人做阵眼，16个操控者，都是必死的！”
陆宇琛大步走来，脸上沾着灰，腰板却挺得笔直：“用你的蜂群去干扰他们如何？不必正面交锋，只要能打乱他们的节奏。”
韩知夏立刻在脑海中呼唤琉璃，片刻后传来它迟疑的回应：“主人…毒烟会伤害工蜂…除非…”
“除非怎样？”
“除非用第一批工蜂开路…它们会…会死…”
韩知夏下意识的看了眼灵契空间里地景象，那些晶莹的小家伙正围着星辰花打转，小家伙们似乎察觉到主人的焦虑，原本欢快飞舞的身影骤然变得迟缓，翅膀扇动的节奏都乱了。
“不行！”韩知夏猛地攥紧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我不同意！”她不能牺牲它们。
灵契空间里，小锦突然从湖面跃出：“主人！让我试试！我可以喷水稀释毒烟！”
“不行！”韩知夏斩钉截铁地拒绝，“这烟会伤着你的！”
绝望像浓烟一样在人群里弥漫开来，所有人都没了办法。韩知夏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忽然眼睛一亮，抬手拍了下额头：“灵麟赐福！我还没看今天的赐福呢！”
她手指发颤地点开个人面板，一道蓝光猛地冲破浓烟：
【灵麟赐福已更新】
★今日赐福：箭无虚发
【效果：射出的箭矢精准度提升99%】
【限制：仅限1小时】
“有了！”韩知夏抬头喊道。众人齐刷刷朝她看来，她连忙解释：“把工蜂装在箭里射过去！完成任务就让它们立刻回空间！”
陆宇琛却摇了摇头，眉头紧锁：“不行，现在能见度太低，根本没法瞄准。”
韩知夏将“箭无虚发”赐福效果告诉大家，声音却越来越小：“不过……我根本不会射箭啊……”
她这才想起，上回碰弓箭还是大学社团活动，射出的箭偏得没边，差点打中隔壁摄影社正调焦的社长。
“总比在这等死强。”陆宇琛把长弓塞进她手里，掌心的温度透过木柄传来，“灵麟赐福说箭无虚发，就一定行。”
“我来改箭支！”钱多宝立马抓过箭囊拆起来，指尖被木刺扎出红血珠也浑然不觉，三两下就掏空了箭杆里的木屑，“马上就能装工蜂！”
没多久，上百只缩成黄豆大小的工蜂钻进第一批改装好的箭里。琉璃轻轻落在韩知夏肩头：“主人，我去带队。”说完化作一道流光钻入箭矢。
韩知夏握弓的手不住发抖，弓弦在她指间微微颤动。颜沐冉突然伸手覆上她的手腕，冰凉的手指带着令人安定的力道：“别怕，知夏姐，我来报方位。”
当韩知夏拉开弓弦时，一股奇异的力量瞬间贯穿全身。颤抖的手臂突然稳如磐石，呼吸不自觉地与弓弦达成某种奇妙的共鸣。
“东北方向，三十七度角，放！”颜沐冉闭着眼，金瞳微光流转，精准报出坐标。
“咻——”
箭矢离弦的刹那，韩知夏感觉一股神秘力量接管了她的手臂。箭矢如流星般划破浓烟，精准钉入烟车转轴的缝隙。
“咔嚓”一声脆响，箭杆爆裂。数十只琉璃蜂如银针般激射而出，尾刺在阳光下泛着寒芒。
北狄兵刚要挥刀劈砍，晶刺已密密麻麻扎进甲胄缝隙，麻痹感如电流窜遍全身，瞬间僵直在原地。他们想大声示警，却发现舌头已经不听使唤，只能从喉咙里挤出嘶哑的气音。
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那些发动攻击的蜂群在射出晶刺后，晶莹的躯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透明，最终如同晨露蒸发般消散在空气中。
战场上，那些北狄士兵只剩眼珠能转动，满眼都是难以置信的恐惧
“正东方向，九十度角，放！”
“东南方，十八度，放！”
第三支箭刚离弦，远处突然传来骚动。马匹嘶鸣声混杂着此起彼伏的惊呼。
“烟在变淡！”钱多多的喊声穿透战场。远处的浓雾渐渐消散，露出北狄士兵慌乱的身影。
就在这时，震天的喊杀声骤然爆发。北狄军队借着烟雾掩护，已经冲到城下。云梯的铁钩“咔嗒”扣住城墙，最前头的敌兵手指已经扒上了城砖。
“来不及了！”陆宇琛厉喝一声，“知夏继续破阵，其他人跟我守城！”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如同噩梦。韩知夏的手臂越来越沉，虎口渗出的血珠顺着弓身滴落。但每次拉弓时，那股神秘力量都会接管她的手臂，箭矢总能精准命中目标。
“正北方，十二度，放！”
“西北方，四十五度，放！”
“西南方，二十八度，放！”颜沐冉刚报完方位就咳出一口血，溅在韩知夏的衣袖上。
韩知夏咬紧牙关，麻木的手指几乎感觉不到弓弦的存在，仅凭本能和那股力量的牵引动作。
她恍惚想起大学时那个被她误伤的摄影社长，对方只是无奈地笑了笑，还递给她一瓶矿泉水。
而现在，每一箭都关乎生死。
“知夏姐…”颜沐冉气若游丝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最后一处…西北角…”
最后一支箭离弦的瞬间，韩知夏的双腿再也撑不住，直直向前倒去。预想中的磕碰没有到来，她落入一双坚实的臂弯里。
陆宇琛的手掌像块烙铁，烫得她一个激灵。他身上还带着厮杀后的血腥气，声音却异常轻柔：“你做得很好。”
一阵狂风突然卷过城头，撕开了最后的毒雾。城外战场上，八架青铜烟车扭曲变形，每架周围都倒伏着大片蜷缩的人影。
更远处，北狄军队溃不成军，丢弃的旗帜在风中冒着诡异的绿烟。
钱多多一屁股坐在地上，脸上还沾着血污：“我们…赢了？”
“我们…成功了…”颜沐冉气若游丝，话音轻得快被风吹散。
倚在墙根的钱多宝抬起手，勉强比出个歪斜的“V”字。阳光刺破烟雾，照亮他染血的嘴角和咧开的笑容。
韩知夏低头看着自己血肉模糊的指尖，突然笑出声来。滚烫的液体滑过下巴，分不清是血是汗还是泪。
四周爆发出震天的欢呼，毒烟彻底散了，城池守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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