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史一页,自此翻过。
人间的皇权更迭、科技鼎新,终究化作了故纸堆上的寥寥数行。
滚滚红尘于白山之巅的求道者而言,不过是云烟过眼。
山中修行,不知岁月。
安竹山庄的桃花开了又谢,谢了又开。
转瞬之间,又是二载春秋寒暑,悄然而逝。
时至建炎六十八年。
长生门,这座立于北国苦寒之地的修行道场,历经了近五十载的风霜雨雪,早已不复当年的。
青石铺就的山门广场,被岁月打磨得光滑如镜,倒映着天光云影。
依山而建的殿宇楼阁,在岁月中沉淀出古朴庄严之意。
飞檐斗拱,仙气氤氲,终日里云雾缭绕。
就连山门前那块刻着长生字样的巨石,也历经风雪,字迹间的道韵却愈发深沉。
而经过人们口口相传,漫长的时间发酵。
此地,便也成了这方天地间,天下修士心中唯一的修行圣地。
......
道场深处,几座相连的洞府之内,数股强横的气机常年流转,与天地相合。
就在数年前,马灵道人观摩大日东升,心有所悟,终是点燃了大日真火。
以符箓为烘炉,重炼地水火风,成功炼就大日金箓。
进而一举迈入第四境,寿元大增,容颜亦复归中年。
其后不久,清虚子亦于一场九天罡风中悟道,勘破了第一天堑。
以风为锚,证得逍遥金箓。
自此神游太虚,遁法飘忽,愈发逍遥自在。
今日,道场深处,乔道清的闭关之地。
一股沉寂了数年的气机陡然自洞府中冲天而起。
轰——!
天穹之上,本是晴空万里,忽有万千星斗白日显现。
紫微星动,璀璨的星光垂落如瀑,尽数灌入那洞府当中,将整座山峰映照得一片紫意盎然。
“是乔长老!”
“星光大作,乔长老也功成了!”
道场中的弟子们见此异象,纷纷驻足,停下手中功课,朝着洞府方向遥遥稽首,神情间满是敬畏与欢喜。
又一位第四境的金箓真人诞生了。
这般动静,亦惊动了天池湖畔的守护者。
金灵睁开那双深邃沉静的眸子,望了一眼星光汇聚之处,便复又闭上。
波澜不惊,似早已习惯。
良久,星光散去。
乔道清的身影自洞府中缓步而出,他须发皆白,然面容红润,一身星辰道袍无风自动。
仰望天际,只觉前所未有的通达,数十年寿元之忧,一朝尽去。
转而对着天池湖畔那座好似几十年未曾有所改变的木屋,深深稽首。
“多谢门主,开辟仙途!”
.....
道场之上,钟磬声复又响起。
清风身着玄色掌门道袍,当年的小小道童,如今已近花甲。
他早在十年前便已步入了三境大圆满,与金灵修为相若,只差那临门一脚的“金性”感悟。
若非大量的时间都放在山门杂务上,亦也不会至今都未曾有所突破。
五十载岁月沉淀,一言一行皆有宗师气象,在门中威望极高。
“修行之道,在乎本心,不在乎外物......”
清风正自为新入门的弟子讲法,声音平稳,传入每一个弟子的耳中。
忽见一道青影自后山掠过,身法飘忽灵动,竟是踩着几只巡山灵鹤的背脊,悄无声息地落在了广场一侧的殿宇飞檐上。
那是一名青裙女子,身背古剑,容颜绝世,风华绝代。
她双臂抱胸,居高临下地听着,只是眉宇间...却带着几分百无聊赖。
正是早已成年,却依旧不改当年性情的林朝英。
“咳咳...”
清风眉头微皱,止住讲法,无奈地看了一眼飞檐。
林朝英见状,做了个笑脸,身影一晃,便消失不见,显然是又溜了。
“执法长老又去寻金灵师叔了。”
座下弟子们见怪不怪,低声偷笑。
林朝英天赋绝伦,早在二十年前便已是三境巅峰,比清风还快。
只是她性子跳脱,虽被清风强按了个“执法长老”的名头,却依旧是当年那个顽皮丫头。
清风无奈摇头,正欲继续讲法。
忽见山门外,有知客弟子匆匆而来,神色恭敬中带着几分莫名。
“禀掌门,山门外有道人拜山。”
“何人?”
“他自称神霄散人,萨守坚。”
萨守坚?!
清风神情一振,不敢怠慢。
这三个字,在当今修行界可谓是如雷贯耳。
自林灵素、王文卿那一代高道销声匿迹于江湖之后,这位萨天师便是当今道门的执牛耳者。
传闻他早年得遇仙缘,以新法筑基,又得神霄雷法真传,一身修为通天彻地,已至三境巅峰。
近些年来,在人间传法、除妖、护佑一方,功德无量。
不想今日竟会亲至白山。
“速速有请!”
清风不敢怠慢,亲自迎出山门。
不多时,便见一名身着粗布道袍,面容清癯,气质儒雅的中年道人,在知客弟子的引领下缓缓行来。
正是萨守坚。
他虽已修行近半百之年,然而新法有成,驻颜有术,依旧保持着当年得法时的中年模样。
只是一双眸子历经百年红尘,愈发深邃平和,隐有雷光内蕴。
“贫道萨守坚,冒昧来访,见过清风掌门。”
萨守坚稽首一礼,不卑不亢。
他一眼便看出清风修为已至三境巅峰,与自己相若。
心头亦是暗赞这长生门底蕴深厚,不愧为新法祖庭。
“萨天师客气。”
清风连忙还礼。
“天师威名,贫道亦是如雷贯耳。不知天师此来......”
萨守坚微微笑笑,也不隐瞒。
“贫道此来,只为拜谒一人。”
他目光越过清风,望向那云雾缭绕、凡俗难及的天池湖畔。
“拜见恩师......”
清风闻言,心下惊异。
不知自家师兄何时收了这么一个徒弟。
但念转间,想其也不会拿此来开玩笑。
“萨天师有所不知,师兄他...已闭关多年,不问世事久矣。”
“贫道亦不敢轻易惊扰。”
萨守坚闻言,倒也不意外,只是脸上露出一抹怅然。
他此番前来,一是修行有成,拜会当年传法恩师。
二来,则是自觉修行难以寸进,欲求后续之法。
“既如此...”
萨守坚正欲告辞,另寻时机。
一个平淡温和的声音,却仿佛自九天传来,又似在两人心底响起,穿越了时空:
“既是故人来,便请上山一叙。”
萨守坚身躯猛地一震,那双古井无波的眸子里,迸发出难以言喻的激动与敬畏。
时隔多年,这声音...一如往昔。
他对着虚空,对着天池湖畔的方向,深深一拜:
“弟子萨守坚,拜见恩师!”
......
天池湖畔,那座被冰封了二十载的木屋静室。
覆盖其上的厚厚冰层,悄无声息地化作了氤氲水汽。
竹门轻启。
陈安一身青衫,自其中缓步而出,容颜不改,一如当年初见。
望向山门所在,看到了那道熟悉的身影,微微颔首。
“一别多年,倒是不负当年传法。”
萨守坚在清风的引领下,快步登山。
当他穿过云雾,再次看到那道熟悉的青衫身影时,心头万千思绪泛起。
当即上前行三拜九叩大礼。
“恩师在上!弟子萨守坚,拜见恩师!”
“起来吧。”
陈安虚抬右手,柔和之力将其托起。
“你我虽有师徒之名,却无师徒之实。”
“你今日能有此成就,皆是你自身缘法与勤修不辍,贫道不敢居功。”
二人于湖畔青石落座,金灵奉上清茶。
“恩师此言差矣。”
萨守坚神情肃穆,无比虔敬。
“若无恩师当日点化,种下符箓真种,弟子怕早已是冢中枯骨,何谈今日?”
“弟子此番前来,一是为拜谢恩师再造之恩,二来...也是想向恩师禀告这百年来,新法在世间流传之况。”
陈安闻言,亦是来了兴致:
“哦?愿闻其详。”
萨守坚沉吟片刻,将这百年间的见闻娓娓道来。
“恩师当年所开创之新法,如今已彻底取代古法,成了这天下修行界唯一的正统。”
他脸上满是敬佩与感慨。
“弟子下山后,谨记恩师教诲,又得林灵素真人、王文卿真人所赠雷法、混元法。”
“弟子以新法为基,雷法为用,行走红尘,救世济人,护佑一方。”
“渐渐地,亦有不少同道中人,见此法玄妙,纷纷前来求教。”
“弟子不敢擅专,只将恩师所传‘筑基’、‘塑道’之法传下,亦造就了不少修行种子。”
陈安微微颔首,这本就在他意料之中。
新法二境便可自行授箓,本就是为了方便传承。
萨守坚继续道:
“及至建炎三十年,世俗安稳,天下安定。”
“弟子便效仿恩师,于龙虎山左近山川,开坛讲法,将新法公之于众。”
“龙虎山张天师虽未转修,然其亦是感慨古法已末,天命在新。他亲至弟子道场,与弟子论道三月,最终拍板...将新法列为龙虎山弟子传承。”
“而公孙胜前辈所执掌的白玉京,更是以新法为根基,蓬勃发展。如今的白玉京,早已不复当年的藏污纳垢,而是成了天下散修交流新法、互通有无的第一圣地。”
“如今,距恩师点化弟子,已近七十余年。”
“这人间修行界,古法不再,新法鼎盛。天下修士,皆感念恩师开辟道途之无量功德。”
陈安静静地听着,神情平淡,微微含笑。
他开创此法,本只是为了自救,为这方天地多留一线生机。
却不曾想,这无心插柳,竟当真已是绿柳成荫。
“善。”
良久,陈安方才颔首,吐出一个字。
他所开创的道,历经百年风雨,终究是在这红尘俗世间,真正地开花结果了。
他望着萨守坚,见其修为已至三境巅峰,根基扎实,雷法精纯,显然已找到了自己的金性锚点,只差临门一脚。
“你此行所求,贫道已知。”
陈安声音平淡,却也带着几分欣慰。
“你以雷法证道,刚猛霸道,却也失之圆融。”
“你且在山中住下,门中多成就四境之人,你尽可请教,我这些时日亦不在闭关,可为你解惑。”
萨守坚闻言大喜,再度俯身叩拜:
“弟子,谢恩师成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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