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雨总带着三分缠绵,打在侯府回廊的琉璃瓦上,溅起细碎的银花。沈清辞支着肘坐在窗边,指尖绕着新换上的珍珠络子,听着廊下丫鬟们压低了声线的议论。
“听说了吗?昨儿个户部侍郎家的公子,在聚宝阁跟人抢一支赤金点翠步摇,闹到了京兆尹府去呢。”
“那步摇我见过,说是前朝宫里流出来的,要价三百两黄金呢。”
“三百两?抢破头也该啊!”
沈清辞指尖一顿,眼尾漫不经心地扫过窗外。雨丝斜斜织着,将庭院里的芭蕉叶洗得发亮,倒像是她前几日在画舫上见过的那幅《雨打芭蕉图》,只是少了几分刻意的匠气。
“姑娘,”贴身丫鬟画屏端着茶盏进来,轻声道,“方才门房来报,说是顾家公子派人送了帖子来,邀您明日去城外的云栖寺上香。”
“顾家公子?”沈清辞挑眉,接过茶盏的手指微微收紧。青瓷茶盏上的缠枝纹硌着掌心,倒让她想起三日前在赏花宴上见过的顾昀舟——那人穿着月白锦袍,手里摇着把檀香扇,扇面上题着“清风不识字”五个字,偏偏眼神里藏着点不肯安分的狡黠,活像只偷了腥的猫。
画屏点头:“正是。听说顾家公子前几日在聚宝阁买了支赤金点翠步摇,说是要送给心上人,不知怎的被户部侍郎家的公子抢了去,闹得满城风雨呢。”
“哦?”沈清辞呷了口茶,嘴角勾起抹似笑非笑的弧度,“这么说来,顾公子是想请我去云栖寺,求菩萨保佑他把步摇拿回来?”
画屏被她逗笑了,忙道:“姑娘说笑了。奴婢瞧着,顾家公子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呢。”
沈清辞没接话,目光落在窗台上那盆刚开的茉莉上。雪白的花瓣沾着雨珠,倒比那赤金点翠步摇更合她的心意。她前世在现代博物馆里见多了奇珍异宝,什么元青花、唐三彩,哪样不比这步摇稀罕?偏生这些古人,总把些金玉之物当个宝。
正想着,院外忽然传来一阵喧哗。画屏出去看了看,回来时脸色有些古怪:“姑娘,是二小姐来了,还带着……带着户部侍郎家的公子。”
“沈明薇?”沈清辞放下茶盏,眼底掠过一丝冷意。她这二妹妹,自小就爱跟她抢东西,上回抢了她的云锦披风,上回抢了她的白玉簪子,如今竟连别人抢来的步摇也要掺和一脚?
说话间,沈明薇已经带着个锦衣华服的少年闯了进来。那少年生得倒是眉清目秀,只是眉宇间带着股挥之不去的倨傲,进门就扬着下巴道:“你就是沈清辞?我听说顾昀舟要请你去云栖寺?”
沈清辞抬眸,目光淡淡扫过他腰间挂着的玉佩——成色倒是不错,就是雕工粗劣,一看就是暴发户的手笔。她慢悠悠地站起身,裙摆扫过凳脚,发出轻微的声响:“公子是?”
“我乃户部侍郎之子,李修文。”少年挺了挺胸脯,仿佛这身份是什么了不得的荣耀,“我告诉你,顾昀舟那支步摇,现在在我手里。你要是识相,就别去赴他的约,不然……”
“不然怎样?”沈清辞打断他,声音里听不出情绪,“难不成李公子要学那市井泼皮,堵在侯府门口撒泼?”
李修文被她噎了一下,涨红了脸:“你!你别给脸不要脸!那步摇是我先看上的,顾昀舟凭什么跟我抢?”
“哦?”沈清辞挑眉,走到他面前,目光落在他袖口上——那里沾着点暗红的印记,像是胭脂渍,“李公子说步摇是你先看上的,可有证据?聚宝阁的掌柜能作证吗?还是说,公子是用了什么‘特别’的手段,才让顾公子‘让’给你的?”
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种说不出的压迫感。李修文被她看得有些发慌,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我……我自然有证据!”
“是吗?”沈清辞轻笑一声,转头对画屏道,“去,请聚宝阁的王掌柜来一趟。就说侯府有要事相商。”
画屏应声而去。李修文的脸色更难看了,拉着沈明薇的衣袖道:“明薇,我们走!跟这刁蛮丫头有什么好说的!”
沈明薇却没动,她看着沈清辞,眼神里满是嫉妒:“姐姐,你就别装了。谁不知道你想勾搭顾公子?那步摇本就该是我的,顾公子肯定是想送给我,才被李公子抢了去的!”
“哦?”沈清辞歪了歪头,忽然伸手,摘下鬓边一支素银簪子,“二妹妹想要步摇,不过是为了在赏花宴上出风头。可你瞧,这簪子虽不值钱,戴在我头上,倒比那些金玉之物好看得多。”
她肌肤胜雪,眉眼如画,一支简单的素银簪子插在发髻上,竟比沈明薇满头的珠翠还要动人。李修文看呆了,竟忘了自己是来干什么的。
沈清辞轻轻一笑,语气却冷了下来:“二妹妹与其在这儿争风吃醋,不如回去学学规矩。还有李公子,强抢他人之物,可不是君子所为。若顾公子真要追究起来,怕是连你父亲的脸面都要被你丢尽了。”
李修文这才回过神,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却又找不出话来反驳。就在这时,画屏带着聚宝阁的王掌柜走了进来。王掌柜一见李修文,脸色顿时变得十分为难。
“王掌柜,”沈清辞开门见山,“前日顾公子在你店里定下的赤金点翠步摇,是被这位李公子强行买走的,对吗?”
王掌柜搓着手,支支吾吾道:“这……这位李公子当时确实……确实有些急躁,不过他也付了钱,小的……”
“付了钱?”沈清辞冷笑一声,“顾公子早已付了定金,定下单子,这步摇便是他的了。李公子强行买走,与抢劫何异?王掌柜若是识相,就该劝李公子把步摇还回来,不然,等顾公子报官,怕是你这聚宝阁也别想开下去了。”
王掌柜吓得脸都白了,忙拉着李修文的袖子道:“李公子,您就行行好,把步摇还给顾公子吧。顾公子的手段,您是知道的,真要是闹起来,咱们谁都担待不起啊!”
李修文还想嘴硬,可被沈清辞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睛一看,竟莫名地有些发怵。他咬了咬牙,从怀里掏出个锦盒,狠狠摔在桌上:“还就还!谁稀罕这破玩意儿!”
锦盒打开,里面正是那支赤金点翠步摇。金丝缠绕的凤凰嘴里衔着颗鸽血红宝石,翠羽上还镶嵌着细小的珍珠,在光线下熠熠生辉,确实是件珍品。
沈清辞却看也没看,对画屏道:“把步摇收好,派人送给顾公子,就说……物归原主。”
“是。”画屏连忙上前,小心翼翼地将步摇收了起来。
李修文见步摇被拿走,更是气急败坏,却又无可奈何,只能狠狠瞪了沈清辞一眼,拉着沈明薇灰溜溜地走了。沈明薇临走前,还不忘怨毒地看了沈清辞一眼,那眼神像是要把她生吞活剥了似的。
等人走了,王掌柜才松了口气,对着沈清辞连连作揖:“多谢沈姑娘解围,多谢沈姑娘解围!”
沈清辞淡淡道:“举手之劳。王掌柜回去吧,以后看紧点铺子,别什么阿猫阿狗都放进来。”
王掌柜连连应着,屁滚尿流地跑了。
画屏忍不住笑道:“姑娘,您刚才可真厉害,三言两语就把李公子给唬住了。”
沈清辞走到窗边,看着雨渐渐停了,天边露出一抹淡淡的彩虹。她伸手推开窗,清新的空气夹杂着泥土的芬芳扑面而来,让人心旷神怡。
“唬住?”她轻笑一声,“我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顾昀舟那个人,看着吊儿郎当,手段可未必简单。李修文跟他斗,还差得远呢。”
画屏好奇道:“那姑娘明日要去赴顾公子的约吗?”
沈清辞回头,眼底闪过一丝狡黠:“去,怎么不去?送了人家这么大个人情,总得去讨杯茶喝吧?”
她顿了顿,又道:“对了,去给我找件素净点的衣裳,明日去云栖寺,总不能穿得太张扬。”
画屏应声而去。沈清辞独自站在窗前,看着庭院里的积水倒映着天空的彩虹,嘴角的笑意渐渐深了。
她来这侯府也有段日子了,前有继母刁难,后有姐妹使绊子,日子过得倒也不算无聊。只是这些宅斗的把戏,在她看来实在是太过小儿科。她前世在商场上摸爬滚打,什么样的阴谋诡计没见过?这点风浪,还不够她塞牙缝的。
不过,顾昀舟这个人,倒是让她有了点兴趣。能让李修文吃瘪,还能不动声色地把帖子送到她手里,看来这位顾家公子,也不是个简单角色。
明日的云栖寺之行,或许会比她想象中更有趣些。
想到这里,沈清辞转身回到桌前,拿起桌上的一本《南华经》翻了起来。阳光透过云层洒进来,落在书页上,映得那些古老的文字仿佛都活了过来。
她知道,平静的日子不会太久了。这侯府就像一个巨大的棋盘,每个人都是棋子,而她,不想做任人摆布的那一个。
她要做执棋的人。
窗外的彩虹渐渐淡去,庭院里的芭蕉叶在微风中轻轻摇曳,一切都显得那么宁静祥和。可只有沈清辞自己知道,在这宁静之下,一场新的棋局,已经悄然开始。而她,已经准备好了。
夜色渐浓,侯府里的灯火次第亮起,像一颗颗散落的星辰。沈清辞坐在灯下,看着铜镜里那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眼神坚定。
不管前路有多少荆棘,她都会一步一步走下去。毕竟,她沈清辞的人生,从来都由自己做主。
第二天一早,沈清辞换上了一身月白色的衣裙,头上只插了支简单的玉簪,素净得像一朵刚出水的莲花。画屏看着她,忍不住赞道:“姑娘,您这身打扮,怕是要把云栖寺的菩萨都比下去了。”
沈清辞被她逗笑了,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就你嘴甜。走吧,别让顾公子等急了。”
两人坐上马车,一路向着城外的云栖寺而去。马车行驶在石板路上,发出哒哒的声响,像是在为这场未知的会面伴奏。沈清辞靠在车壁上,看着窗外掠过的街景,嘴角始终挂着一抹浅浅的笑意。
她知道,今天的云栖寺,一定会很热闹。而她,也很期待这场与顾昀舟的“重逢”。
毕竟,对手越强,游戏才越有趣,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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