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的杭城,暑气蒸腾,闷得人透不过气。
吴邪蹲在自家古董店“吴山居”的门槛上,看着门外那辆溅满泥点、风尘仆仆的越野车,心里头像是被猫挠过一样,乱七八糟。
三叔吴三省站在院子里,正跟一个陌生女人说着话。那女人背对着吴邪,只能看到一道高挑挺拔的背影。一身深灰色的冲锋衣,沾了些许尘土,却依旧显得干净利落。长发如墨,用一根最简单的木簪在脑后松松挽起,几缕碎发垂在颈侧,平添几分清冷。
“潘子,就是你去接的人?”吴邪扭头,问旁边正在检查装备的潘子。
潘子抹了把汗,点点头,压低声音:“三省爷特意交代的,这位张顾问,是这方面的专家,费了好大劲儿才请来的。一路上话不多,但眼神……啧,挺唬人的。”
“专家?”王胖子凑过来,嘴里叼着根没点的烟,含糊不清地说,“就这?看着跟个冰美人似的,能下地吗?别到时候还得咱哥几个照顾她。”
吴邪没接话,他心里也犯嘀咕。这趟活儿是去山东的七星鲁王宫,凶险未知,三叔突然请来个这么年轻的“顾问”,还是女的,怎么看都觉得突兀。
这时,那女人似乎和吴三省谈完了,缓缓转过身来。
吴邪终于看清了她的正脸。
皮肤是常年不见阳光的冷白,五官精致得如同古画中走出的仕女,但眉宇间却凝着一股化不开的寒意,眼神清冽,扫过人时,像是腊月的风,不带丝毫情绪。她目光平静地掠过吴邪和王胖子,只是在接触到胖子上上下打量的眼神时,几不可察地蹙了下眉,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小邪,胖子,过来。”吴三省招呼道,“介绍一下,这位是张韵棠,张小姐。我特意请来的顾问,精通古文字和风水堪舆,这趟活儿,她跟我们一起。”
“张小姐,这是我大侄子吴邪,这是王胖子,都是自己人。”吴三省又转向张韵棠,语气里带着明显的客气。
张韵棠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连嘴角都没牵动一下。
“嘿,张顾问,幸会幸会。”王胖子嬉皮笑脸地伸出手,“这趟可就指望您指点江山了。”
张韵棠的目光落在胖子伸出的手上,没有动,只是淡淡地说:“不敢当,各司其职。”
她的声音清冷,带着一种独特的、略显沙哑的磁性,很好听,却也透着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
胖子讪讪地收回手,摸了摸鼻子,凑到吴邪耳边:“得,跟小哥一样,冰山,鉴定完毕。”
吴邪也觉得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点什么缓和下气氛,就看见一直靠在墙角阴影里,仿佛与整个世界隔绝的张起灵,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
那双古井无波的眸子,正静静地落在张韵棠身上。
而张韵棠,似乎也感应到了这道目光,她转过头,迎上了张起灵的视线。
没有惊讶,没有好奇,更没有普通人见到张起灵那般或惊艳或畏惧的神情。她的目光里,只有一种极深的、近乎审视的平静,仿佛在确认着什么。
院子里一时间安静下来。
吴邪和王胖子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一丝不对劲。
小哥是什么人?天塌下来眼皮都懒得抬一下的主儿,怎么会突然主动去看一个陌生人?而且这眼神……不像看陌生人。
更怪的是这位张顾问。她对胖子和他爱搭不理,怎么对上小哥,就这么“专注”?
两人就这么对视着,谁也不说话,空气仿佛凝固了。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在两人之间投下斑驳的光影,一种难以言喻的、紧绷的氛围无声地蔓延开来。
最后还是吴三省干咳一声,打破了沉默:“那个……人都齐了,装备也清点好了,事不宜迟,咱们这就出发吧。潘子,车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三爷。”潘子连忙应道。
张起灵率先收回了目光,重新阖上眼,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幻觉。
张韵棠也若无其事地移开视线,对吴三省道:“可以走了。”
一行人分乘两辆车,驶离了杭城。吴三省、潘子、张起灵和张韵棠坐前车,吴邪、王胖子和后续会合的阿宁及其几个手下坐后车。
车上,气氛依旧有些沉闷。吴三省试图找些话题和张韵棠聊,但她回答得极为简洁,往往只有“是”、“不是”、“或许”几个字,久而久之,吴三省也只好放弃了。
张起灵则一如既往地沉默,靠在车窗边,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景物,侧脸线条冷硬。
只有潘子,偶尔通过后视镜瞥一眼后座上一冷一默的两位,心里直犯嘀咕:这二位,气场怎么感觉……有点像呢?
车队颠簸了数日,终于抵达了山东临沂附近的一个小村庄。按照吴三省掌握的线索,七星鲁王宫的入口,很可能隐藏在附近一条荒废的水路——尸洞之中。
在村里稍作休整,补充了些必需品,队伍便在当地一个老向导的带领下,来到了河边。
那是一条浑浊的河流,水流平缓,两岸是茂密的、散发着腐烂气息的芦苇丛。河岸边停着几条破旧的木船,船身布满青苔,看上去有些年头了。
老向导指着其中一个黑黢黢的洞口,声音带着恐惧:“就是那里了,尸洞。几位老板,我可说好了,只送到洞口,里面我是不去的。那里面……邪门得很!”
那洞口隐在垂下的藤蔓和水草之后,幽深黑暗,仿佛一张巨兽的嘴,向外吹着阴冷潮湿的风,带着一股浓郁的土腥味和水草的腐败气息。
吴邪看着那洞口,没来由地感到一阵心悸。
阿宁和她手下的人已经开始利落地往船上搬运装备。她今天穿了一身紧身的户外装,勾勒出矫健的身姿,动作干练高效,眼神锐利,充分展现了一个职业探险家的素养。
“吴三爷,船准备好了,可以进去了。”阿宁走到吴三省面前说道。
吴三省点点头,看向众人:“都打起精神,这里面什么情况还不知道,跟紧了,别掉队。”
张韵棠站在河边,目光扫过浑浊的河水,又望向那漆黑的洞口,眉头微微蹙起,像是在感应着什么。
“怎么了,张顾问?有什么不对吗?”吴邪注意到她的神色,忍不住问道。
“水汽太重,阴气郁结。”张韵棠淡淡地说,“这洞,是积尸地。”
她的声音不大,却让周围的人心里都是一沉。
“积尸地?”王胖子一缩脖子,“一听就不是什么好地方。张顾问,您给详细说说?”
张韵棠却没再解释,只是从随身的背包里取出一个小巧的罗盘,低头看了起来。那罗盘样式古朴,并非现代工艺品,上面的指针在微微颤动着。
张起灵的目光再次落在她的罗盘上,眼神微动。
“走吧,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吴三省深吸一口气,第一个踏上了其中一条木船。
众人依次上船,每条船坐了四五个人。吴邪、王胖子、张起灵和张韵棠恰好在同一条船上,由潘子撑船。
木船缓缓驶向那漆黑的洞口,光线骤然暗淡下来,温度也降低了不少,一股混合着水腥和淡淡腐臭的冷风扑面而来,让人汗毛倒竖。
进入尸洞,仿佛进入了另一个世界。外面世界的喧嚣和光亮被彻底隔绝,只剩下船桨划破水面的哗哗声,以及水滴从洞顶岩壁滴落的嘀嗒声。
手电光在黑暗中扫射,照亮了布满湿滑苔藓的洞壁,上面隐约能看到一些模糊的、似乎是人工开凿的痕迹。洞顶垂下无数诡异的石钟乳,形状怪诞,在手电光的晃动下,如同张牙舞爪的鬼影。
河道时宽时窄,水流也变得湍急了些。
“大家小心点,这水里可能有东西。”吴三省在前面的船上提醒道。
话音刚落,吴邪就感觉船底似乎撞到了什么硬物,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什么玩意儿?”胖子立刻举起手电往水里照去。
浑浊的水下,影影绰绰的,似乎堆积着大量白色的东西。
“骨头……”吴邪眼尖,看清了那是什么,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水底下,密密麻麻,全是森森白骨,有人类的,也有动物的,层层叠叠,不知道堆积了多厚。
“妈的,真是积尸地!”胖子骂了一句,感觉后背凉飕飕的。
张韵棠对水下的白骨视若无睹,她依旧低头看着手中的罗盘,偶尔抬眼观察一下洞壁的走向和岩石的纹理,仿佛在确认方位。
忽然,她开口,声音在寂静的洞穴里格外清晰:“向左,走岔路。”
撑船的潘子一愣,看向吴三省。前方确实出现了两条岔路,看起来几乎一模一样。
吴三省回头看向张韵棠:“张顾问,确定?”
“右边那条,死气更重。”张韵棠言简意赅。
吴三省只是略一沉吟,便对潘子道:“听张顾问的,走左边。”
潘子依言将船划向左侧的河道。后面的船也紧随其后。
这条河道似乎更加狭窄,洞顶也低矮了许多,给人一种强烈的压迫感。
张起灵坐在船头,身形挺拔如松,即使在这样逼仄的环境里,也依旧保持着绝对的警觉。他的目光偶尔会扫过张韵棠,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
船行了一段,前方再次出现状况。几块巨大的落石挡住了大半去路,只留下一条极其狭窄的水道,仅容一船勉强通过。而在那乱石堆中,以及旁边稍浅的水域里,赫然散落着几具新鲜的、尚未完全腐烂的尸体,看衣着,似乎是之前来的盗墓贼,死状凄惨,脸上还凝固着惊恐的表情。
“有死人!”吴邪低呼一声,胃里一阵翻腾。
阿宁和她手下的人也立刻戒备起来,纷纷握紧了手中的武器。
“小心,可能有问题。”吴三省沉声道。
就在这时,一阵细微的“窸窸窣窣”声从四面八方传来,像是无数只脚在爬行。
“什么声音?”王胖子竖起耳朵,紧张地四处张望。
手电光迅速扫向洞壁和水面。只见湿滑的岩壁上,不知何时出现了无数黑点,正快速地向着船只聚集而来。那是一只只拳头大小,形似尸蟞的甲虫,通体漆黑,口器狰狞,看得人头皮发麻。
“是尸蟞!快划船!”吴三省大喝。
潘子奋力划动船桨,试图加速通过这片区域。但尸蟞的数量太多了,它们如同黑色的潮水般涌来,有些已经爬上了船帮!
“妈的,滚开!”王胖子抄起工兵铲,对着爬上来的尸蟞就是一通猛拍。
吴邪也手忙脚乱地挥舞着匕首驱赶。
阿宁和她手下的人也开始开枪射击,子弹打在尸蟞群中,溅起绿色的汁液,但效果甚微,反而激起了这些虫子的凶性。
混乱中,几只尸蟞突破了防御,径直朝着看起来最“好欺负”的张韵棠扑去!
“张顾问小心!”吴邪惊呼。
一直静坐不动的张起灵,在这一刻倏然出手!他甚至没有回头,反手拔出背后的黑金古刀,刀光一闪,那几只扑向张韵棠的尸蟞瞬间被斩成两段,掉落在船板上。
他的动作快如鬼魅,干净利落。
然而,几乎在同一时间,张韵棠也动了。
她没有惊慌失措,甚至没有去看那些被斩杀的尸蟞。在张起灵出手的瞬间,她只是微微侧身,右手看似随意地在身前一拂,指尖仿佛在空中划过了什么无形的轨迹。另一只从侧面袭向她的尸蟞,像是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壁,动作骤然僵住,然后直挺挺地掉进了水里。
这一幕,恰好被转过头来的吴邪和王胖子看在眼里。
两人都是一愣。
小哥出手他们不意外,但这位张顾问……她刚才做了什么?好像根本没碰到那只尸蟞吧?
张韵棠对上吴邪和胖子惊疑不定的目光,神色依旧平淡,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她甚至还抬眼,看了张起灵的背影一眼,目光深处,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难以捕捉的情绪。
张起灵缓缓收刀回鞘,也回过头,深邃的目光再次与张韵棠相遇。
尸蟞的窸窣声、众人的呼喝声、水声仿佛在这一刻都远去了。
在这幽暗诡异的尸洞中,在这生死一线的危机间,两人的第二次对视,比初次更加短暂,却似乎包含了更多无法言说的信息。
吴邪和王胖子交换了一个眼神。
不对劲。
这两个人,绝对不对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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