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韵棠那句“是我和我爱人的宠物”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客厅里漾开了层层叠叠的、截然不同的涟漪。
反应最直接的,是黎簇怀里的小白团子。它似乎听懂了“爱人”这个词所指代的对象,原本悠闲晃动的尾巴尖猛地停顿,耳朵也耷拉了下来,喉咙里发出一种低低的、带着委屈和焦躁的呜咽。它抬起琥珀色的大眼睛,巴巴地望着张韵棠,又扭头看了看紧闭的窗外,仿佛在期盼那个冰冷沉默的身影能突然出现。它用小爪子无意识地扒拉着黎簇的衣服,显得不安而失落。
黎簇清晰地感受到了怀里小东西的情绪变化,他惊讶地低头看着瞬间变得蔫蔫的小白团子,结结巴巴地问张韵棠:“它……它这是怎么了?它……不咬人吧?”虽然知道了这是旱魃,但看着它这副可怜又无害的样子,黎簇实在很难把它和传说中青面獠牙的怪物联系起来,更多的还是担心它会不会因为情绪不好给自己来一口。
而另一边,伪装成关根的吴邪,在听到“爱人”二字时,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瞬。镜片后的眼神骤然黯淡,一股深沉的、混合着愧疚与无力的懊悔如同潮水般涌上心头。
爱人。
这个词像一把钥匙,猝不及防地打开了记忆的闸门。他清晰地回忆起在墨脱的雪山之下,张起灵将那个沉甸甸的、象征着终极与责任的鬼玺交到他手中时,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睛里,是否也曾闪过一丝对某个人的牵挂?他更无法忘记,张韵棠为了压制阎王血的反噬,陷入长达三年的沉寂沉睡,苍白安静地躺在那里,仿佛一尊失去灵魂的玉雕。而那三年,守在青铜门后的张起灵,是否也在无尽的孤寂中,一遍遍描摹着未婚妻的容颜?
是他吴邪,接下了鬼玺,定下了十年之约,某种程度上,也是他,将这对本该并肩而立的未婚夫妻,一个送入了青铜门后的未知,一个导致了长达三年的沉睡。尽管那是当时局势下的不得已,尽管张起灵和张韵棠都从未责怪过他,但这份沉重的愧疚,始终如同烙印,刻在他的心底。
黎簇看着神色各异的两人,以及怀里情绪低落的小白团子,少年人的直白和敏锐让他忍不住小声嘀咕了一句:“爱人?……棠小姐你……你看起来不太像有爱人的样子啊。”
他这话纯粹是出于直觉。张韵棠给人的感觉太清冷,太独立,太过于不食人间烟火,仿佛天生就该是站在云端俯瞰众生的存在,很难将她与凡俗的儿女情长联系起来。
然而,出乎黎簇意料的是,听到他这句话,张韵棠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微微侧过头,唇角极轻、极浅地向上弯了一下。
那是一个转瞬即逝的、几乎难以捕捉的弧度,却如同冰封雪原上骤然绽放的一抹新绿,瞬间冲淡了她周身拒人千里的寒意,让她整个人都生动柔和了起来。那笑意很淡,却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无需言说的眷恋与温柔。
连沉浸在懊悔中的吴邪都怔住了。他有多久……没看到棠棠姐这样笑了?似乎只有在极少数提及小哥的时候,她才会流露出这样一丝属于“张韵棠”的真实情绪。
“不像吗?”张韵棠的声音依旧平淡,但那双清冷的眼眸里,却仿佛有星光碎落,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骄傲与笃定,“或许是因为,他值得所有的等待与特殊。”
吴邪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心绪,对黎簇正色道,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郑重:“黎簇,那位……是值得棠小姐如此对待的人。” 他无法说出张起灵的名字,只能用这种方式表达那份敬意与肯定。
张韵棠转头看向吴邪,看到他眼中尚未完全褪去的愧疚与复杂,她轻轻摇了摇头,走到他身边,伸出手,安抚性地按了按他的肩膀。没有言语,但那个动作和眼神,已然包含了所有的理解与宽慰——不必自责,那是他的选择,也是我的选择。我们都走在各自必须承担的路上。
这无声的交流短暂而默契。张韵棠收回手,重新将目光投向黎簇,以及他怀里还在哼哼唧唧的小白团子。她从随身携带的药囊中取出一个细腻的白玉小瓶,递给黎簇。
“这是它喜欢的小零食,”张韵棠说道,看着小白团子的眼神带着一丝纵容,“用阴性能量和特殊药材炼制的凝露丸。你要是害怕,或者它闹脾气,喂它一颗这个就好。”
黎簇接过还带着张韵棠指尖微凉体温的玉瓶,打开瓶塞,一股清冽甘醇又带着一丝奇异凉意的药香弥漫开来。原本蔫头耷脑的小白团子立刻耸动着鼻子抬起头,眼巴巴地看着黎簇手里的瓶子,尾巴尖重新开始小幅度地摇晃,口水都快流出来了,哪里还有半分刚才思念男主人的忧伤模样。
“这……它还挺好哄。”黎簇看着瞬间变脸的小白团子,有些无语,但还是倒出一颗黄豆大小、色泽莹润的药丸,递到它嘴边。小白团子立刻啊呜一口叼住,满足地嚼了起来,发出咔哧咔哧的脆响,眯着眼睛,一脸幸福,彻底把男主人抛到了脑后。
安抚好了“临时猫窝”和“宠物”,吴邪重新将话题拉回正轨。他看着黎簇,语气变得严肃而认真:
“黎簇,现在,我们可以正式谈谈了。你背上那幅图,关系到一个非常重要的地方,古潼京。那里隐藏着一些……超越常人理解的秘密,也关乎到很多人的命运。我们需要找到它,解开其中的谜团。而你,是目前唯一能带我们找到准确入口的人。”
他推了推眼镜,开始用一种黎簇能够理解、却又充满引导性的方式,为他“科普”:“你可以把古潼京理解为一个……巨大的、古老的、充满危险的谜题。它不在常规的地图上,被沙漠和某种特殊的力量隐藏了起来。历史上有很多人寻找过它,包括……你的父亲黎一鸣所在的那支考察队。”
黎簇猛地抬起头,眼中充满了震惊:“我爸爸?”
“是的。”吴邪点头,“他们并非普通的勘探队。他们所寻找的,就是古潼京。而你现在背上的图,很可能就是找到它的关键线索,或者说……是某种‘钥匙’。”
他略去了汪家、张家以及更复杂的背景,只将核心矛盾简化成一个充满诱惑和危险的探险谜题。
“这是一次机会,黎簇。”吴邪看着他,眼神深邃,“一次摆脱你现在困境的机会,一次了解你父亲过去的机会,也是一次……接触真实世界的机会。当然,我必须明确告诉你,这非常危险,比你想象的要危险得多。沙漠本身就能吞噬生命,而古潼京内部,还有着我们无法预知的威胁。”
“所以,”吴邪最后问道,目光紧紧锁定黎簇,“你愿意,跟我们一起去吗?作为我们的向导,也是……解开你自身谜团的关键。”
黎簇抱着怀里吃饱喝足、开始打盹的小白团子,听着吴邪描绘的那个神秘、危险却又充满吸引力的世界,想到自己那个酒鬼父亲可能隐藏的过去,想到自己背上这个如同烙印般的图案,想到那句令人不安的“渔夫已就位”……他知道,自己似乎没有太多的选择。好奇心、对现状的不甘、以及对真相的渴望,如同野草般在他心底疯长。
他沉默着,没有立刻回答。
而与此同时,在书房里,张韵棠见到了被王盟带过来的梁湾。
梁湾看着走进来的张韵棠,呼吸不由自主地一窒。九年过去了,岁月似乎没有在这个女人身上留下任何痕迹,她依旧美得惊心动魄,也冷得让人不敢靠近。那种源自灵魂深处的压迫感,比九年前更加清晰。
张韵棠在梁湾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没有寒暄,直接开门见山,清冷的目光如同手术刀般落在梁湾身上:
“梁医生,我们又见面了。”
梁湾攥紧了手指,强迫自己镇定:“是……是啊。没想到还能再见到您。那位……张先生,他还好吗?”
她指的是张起灵。
张韵棠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淡淡地道:“黎簇背上的图,以及黄严手腕上的字,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梁湾摇头,脸色有些发白:“我不知道……我只是觉得……很诡异。那句话,我只在九年前听张先生……”
“忘记九年前的事情。”张韵棠打断她,语气没有任何起伏,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意味,“关于黎簇,关于黄严,关于你看到、听到的一切,从现在起,烂在肚子里。否则……”
她没有说下去,但那双清冷的眼眸中一闪而过的、如同实质的寒意,让梁湾瞬间如坠冰窖,浑身血液都快要冻结。她毫不怀疑,如果自己泄露半个字,下场绝对会比黄严更惨。
“我……我明白。”梁湾声音发颤地保证,“我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会说。”
张韵棠微微颔首,不再多言,起身离开了书房。有些警告,只需要一个眼神,就足够了。
客厅里,黎簇在经过漫长的沉默和内心挣扎后,终于抬起头,看向等待他答案的吴邪,眼神里混杂着恐惧、迷茫,以及一丝破釜沉舟的决绝。
“……我去。”
两个字,轻飘飘的,却如同投入命运洪流的一颗石子,注定要激起无法预料的波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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