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纱狼吞虎咽地啃着烤牛排,油脂沾了她一嘴,含混不清地抱怨:“话说,就没有哪个仙子来管管叶罗丽吗?还有人类高层都是瞎子吗?精英市都成这样了,就没发现不对劲?”
文茜慢条斯理地削着苹果皮,眼皮都没抬一下,语气带着一丝嘲讽:“怎么管?但凡踏进精英市范围,就会被那股‘爱意’潜移默化地影响,觉得眼前的一切都是‘美好’的‘进步’。只有离开这里,呼吸到其他城市的空气,头脑才会恢复清明,但那时他们只会觉得是自己在精英市受到了‘心灵的净化’,甚至还想再回来体验。”
她顿了顿,补充道:“至于报告?你觉得那些被感化的官员,会写一份指控‘爱与和平’危害社会的报告吗?”
一直沉默如山的荒石,厚重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凝重:“如今仙境,能来、或许也肯来阻止她的,恐怕只有颜爵了。”
“颜爵?”莫纱叼着牛排,好奇地眨眨眼,“他很厉害吗?比大石头你还厉害?”
荒石摇了摇头,岩石般的面容上看不出表情:“并非单纯实力强弱的问题。而是他必须来。艺术源于人类复杂的情感、冲突与创造力。一旦叶罗丽这种单一的爱席卷全球,抹杀所有负面情绪与差异,人类文明将变成一潭死水,艺术之花必将枯萎。颜爵身为艺术之灵,他的存在与人类艺术的繁荣息息相关。若人类文明因爱而停滞、消散,他自身恐怕也会随之衰弱,甚至……消散。”
仿佛是为了印证荒石的话,不过寥寥数日,一股截然不同的、带着墨香与韵律的仙力波动,如同在死寂的湖面投下一颗石子,悄然荡开了精英市上空弥漫的浓稠爱意。
灵犀之门在市中心公园的无人角落开启,手持折扇,身着水墨长衫的颜爵踏步而出。
他眉头紧锁,那双洞察世情的狐狸眼中,第一次露出了难以置信的震惊与凝重。
放眼望去,街道整洁得过分,行人脸上挂着模式化的温和微笑,眼神空洞而满足。
没有争吵,没有匆忙,甚至连孩童的嬉闹都显得过于“彬彬有礼”。
空气中弥漫着甜腻的花香与一种令人心智松弛的暖意,却让他感到一种窒息般的压抑。
“这……便是极致的‘爱’?”颜爵扇子都忘了摇,他敏锐地感知到,这座城市引以为傲的科技、文化、甚至最基本的商业活力,都在这种“爱”的包裹下缓慢死亡。
书店里摆满了《爱的真谛》《奉献即快乐》,电影院循环播放着主题单一的温馨短片,美术馆的展览变成了“爱与自然”的单调图解。
他循着那磅礴爱意的源头,很快便找到了正在一处花园里的叶罗丽。
“罗丽公主。”颜爵的声音依旧优雅,却带着不容置疑的严肃,他挥动折扇,一道无形的屏障暂时隔绝了周围无孔不入的爱,“还请收回这份过于磅礴的爱意。过犹不及,爱若成了枷锁,便是最大的不自由,亦是对生命多样性的扼杀。”
叶罗丽缓缓转过身,悲悯的面容上带着一丝不解,仿佛在看一个迷途的、不理解至高真理的孩子。
她周身的光芒柔和却坚定,空灵的声音响起:“颜爵先生,让世间充满爱,让仇恨消散,让万物和谐共生,有何不好?你看如今的精英市,河流清澈,物种繁盛,人心向善,这不正是我们所追求的美好世界吗?”
“美好?”颜爵的折扇“啪”地合上,指向远方那些眼神空洞、失去奋斗欲望的市民,“剥夺了痛苦、挣扎、愤怒与创造力的土壤,这不过是精致的虚无!艺术需要阴影才能凸显光明,文明需要矛盾才能向前!你这不是在创造美好,你是在制造一片精神的荒漠!”
“打起来!打起来!”不远处,躲在文茜家里看热闹的莫纱,兴奋地起哄,被文茜瞥了一眼才缩了缩脖子。
叶罗丽脸上的悲悯之色更浓,她轻轻叹息,仿佛在为颜爵的执迷不悟而惋惜:“你被所谓的‘艺术’蒙蔽了双眼,看不到纯粹之爱的光辉。既然你无法理解,便让这光辉,照亮你心中的迷雾吧。”
话音未落,她召唤法杖,将法杖横于胸前,绽放出前所未有的炽盛光芒!
不再是温和的抚慰,而是带着强烈“净化”与“同化”意志的爱之潮汐,如同温暖的巨浪,向颜爵席卷而去!
颜爵脸色一变,折扇挥洒,水墨丹青化作山河屏障试图阻挡,诗词歌赋引动法则之力进行反击。
然而,那爱的光辉无孔不入,它不直接摧毁他的法术,而是渗透、软化、扭曲。
颜爵惊恐地发现,自己笔下原本锐利的山峦变得圆润柔和,激昂的诗词韵律趋向平缓催眠,甚至连他心中对艺术之道的坚守,都开始动摇,一种“放下执着,融入大爱”的念头悄然滋生。
他的攻击变得绵软无力,他的防御如同阳光下的冰雪般消融。
更让他恐惧的是,他感受到自身灵体的根基——与人类艺术文明的联结,正在这种“去差异化”的爱意侵蚀下,变得模糊、脆弱!
“唔……”颜爵闷哼一声,连连后退。
他意识到,纯粹的武力对抗,在这种诡异的力量面前收效甚微。
除非他能瞬间摧毁叶罗丽,否则持久战下,先被“感化”的很可能就是他自己!
就在他苦苦支撑,意志即将被那温暖的潮水淹没时,一个念头闪过脑海。
他强行稳住心神,收敛了所有攻击性的仙力,任由那爱意包裹自身,脸上努力挤出一个……算是妥协的表情。
“罢了……”颜爵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仿佛真的被“感化”了,“或许……是我过于偏执了。”
叶罗丽的光芒微微收敛,依旧悲悯地看着他。
颜爵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水王子消散后,灵犀阁阁主之位空悬一位。灵犀之力需要平衡。罗丽公主……不,叶罗丽,你所执掌的爱,亦是世间不可或缺的强大力量。我以灵犀阁司仪的身份,正式邀请你加入灵犀阁,将你的力量注入灵犀令牌,共同维护平衡。如何?”
此言一出,连躲在结界里的文茜都挑了挑眉。
茉莉淡漠的声音响起:“以退为进。与其在外面无法控制地散播‘爱意’,不如将她纳入灵犀阁的体系,用灵犀誓言和其余阁主的力量进行制衡。颜爵,倒是果断。”
叶罗丽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微微侧头,目光穿越空间,投向了文茜所在的方向,带着询问。
文茜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轻轻点了点头。将叶罗丽塞进灵犀阁?这步棋,有意思。
得到文茜的首肯,叶罗丽重新看向颜爵,脸上绽放出圣洁而包容的微笑:“若能以爱之光弥合世界的裂痕,守护平衡,我义不容辞。”
“很好。”颜爵心中松了口气,表面维持着平静,“那么,请随我前往灵犀阁。”
叶罗丽微微颔首。
颜爵再次打开灵犀之门。
就在叶罗丽即将踏入之时,文茜清冷的声音响起:“等等。”
她带着茉莉、金离瞳,以及被荒石护着的莫纱,从隐蔽处走了出来。
“这么热闹的事情,怎么能少了我们?”文茜目光扫过颜爵略显紧绷的脸,笑道,“我们也跟过去看看,权当……见证新任灵犀阁主的诞生。”
颜爵眼角微不可察地抽搐了一下,但眼下形势比人强,他只能默认。
一行人随着叶罗丽和颜爵,步入了流光溢彩的灵犀之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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