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犀阁内,死寂被一种更加诡异、更加令人不安的“新生”所取代。
冰璃雪茫然地注视着自己带有血色的双手。
艺术的洪流、色彩的法则、音律的奥义,如同决堤的洪水,不受控制地涌入她的意识,重塑着她的本质。
冰雪的权柄已然剥离,化作一道纯净的寒流,汇入文茜周身流转的水蓝色仙力之中,水乳交融,再无隔阂。
“我是谁……”她喃喃自语,冰蓝色的眼眸深处,时而闪过颜爵那惯有的、对美极致追求的狂热,时而又浮现出冰公主固有的清冷与孤独,两种意识在激烈地争夺着主导权,“颜爵……还是冰璃雪?”
文茜冷眼旁观,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宣判:“水冰同源,冰之本源就不该诞生独立的意识。既然这位……新的艺术之灵已然诞生,那么前任司仪的位置,理应由她继承。不是吗?”
“怪物!你创造了一个怪物!”庞尊再也按捺不住,周身雷暴轰鸣,巨大的雷蛇电蟒在他身后凝聚,怒视着叶罗丽和文茜。
一位阁主,就在他眼前被如此“献祭”,彻底践踏了灵犀阁的底线。
叶罗丽周身暖光流淌,面对庞尊的滔天怒火,依旧悲悯含笑:“庞尊,你错了。这不是创造怪物,这是成全爱。是颜爵深埋心底、愿为之付出一切却无力实现的挚爱。我 只是帮他跨越了那一步。”
“爱?”庞尊气得几乎要发笑,雷电不受控制地劈啪作响,将附近的地面灼出焦痕。
文茜却不理他,目光转向一旁把玩着宝情糖的情公主艾珍,语气带着一丝不容拒绝的意味,“情公主,劳烦你出手,替咱们这位新生的艺术之灵‘稳固’一下心神。可别让颜爵那点残存的意识夺舍了。毕竟,比起让叶罗丽出手彻底‘净化’,我想你更愿意展示一下情感操控的魅力?”
艾珍歪头看了看悲悯含笑的叶罗丽,又看了看眼神混乱、气息不稳的冰璃雪,笑嘻嘻地应道:“好呀好呀~情儿最喜欢帮人理顺心情啦~”
她蹦跳着走向冰璃雪,指尖情感光晕流转。
颜爵残存的意识感受到了致命的威胁,求生本能压倒了一切,包括对冰璃雪那份所谓的爱意。
他试图反抗,试图吞噬冰璃雪因长眠而相对脆弱的意识来壮大自己,在冰璃雪的识海内掀起激烈的波澜。
冰璃雪的脸上顿时浮现出痛苦挣扎的神色,身体微微颤抖。
然而,颜爵这点无根浮萍般的意识,如何能抵挡专精情感掌控的情公主?
艾珍的力量温柔却霸道地侵入,开始剥离抽丝。
“颜爵~对不起咯~”艾珍嘴上说着抱歉,动作却毫不迟缓,“谁让你请来了不该请的‘大神’呢?现在好啦,你自己也要变成情儿的补品啦~”
那点属于颜爵的意识,在情感之力的冲刷下,最终,一切抵抗平息下来。
冰璃雪眼中最后的挣扎与色彩变幻也归于平静,只留下混合了冰之清冷与艺术之绚丽的独特气质,但核心意识,已然纯粹地属于“冰璃雪”自己。
而颜爵所有的情感、记忆、执念,最终在艾珍掌心凝结成了一颗前所未有、光华夺目、内里仿佛有万千色彩流转的宝情糖。
艾珍满意地端详着这颗“杰作”,摇了摇头,仿佛在感叹颜爵的结局,随即毫不犹豫地将糖果放入口中。
“唔——!”艾珍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周身粉色仙力明显膨胀了一截,脸上泛起陶醉的红晕,“真是大补呢……”
随着颜爵意识的彻底湮灭,艺术的法则再无阻碍,磅礴的法则之力轰然降临,毫无保留地灌注进冰璃雪体内。
她的形态在这股力量下发生着最后的蜕变与稳固。
发髻上,淡紫花朵造型的金饰与蝶形钗钿交错,点缀着蓝绿宝石,华贵精致。
头顶层叠的冰晶冠饰,象征的她的过去,珍珠串的流苏垂下,平添灵动。
耳畔是同系花形坠饰,串着细链珠串。
带有冰雪气息的长裙褪去,化为一袭紫蓝渐变的华美纱裙,肩颈处花瓣状裁片舒展,衣身绣满粉紫花朵纹样,腰间金边宝石腰带勾勒出繁复纹样,裙摆垂落细珠流苏。
外层浅紫轻纱朦胧,边缘缀着的立体小花随她无意识的迈步轻轻晃动,仙气四溢,却又带着不容忽视的威严。
她再次睁开眼,眸中已是一片沉静与了然,俯身拾起地上那柄属于颜爵的、已然裂开的折扇。
艺术之光流转,折扇在她手中形态变化,最终化作一柄更加精致、绘有冰晶与繁花图案的团扇。
“我乃冰璃雪,执掌艺术之灵,继任灵犀阁司仪之职。”她的声音清冷,却带着一种奇异的、令人信服的韵律感,目光扫过在场每一位阁主,最终落在文茜身上,微微颔首,意味难明。
文茜唇角微勾,带着一丝嘲讽看向脸色铁青的庞尊、沉默的时希和花翎:“当日,水之法则为我加冕,尔等无缘得见,是你们的损失。今日,艺术的法则在灵犀阁内、在诸位见证下完成加冕,可谓声势浩大,再无异议了吧?”
她顿了顿,目光转向大殿中那些惴惴不安、刚刚获救的小仙子和小精灵们:“那么,现在我们是否可以继续谈谈了?第一步,这些小家伙们已然恢复自由,他们,又该何去何从?”
情公主艾珍舔着嘴角,仿佛还在回味颜爵情感糖果的滋味,随口接道:“这有什么好谈的,让花翎接手不就好了?她不是生灵之母吗?庇护弱小生灵,本就是她的责任所在。”
花翎脸色苍白,指尖的生命之息微微颤抖。
她看着这些本该由她庇护、却遭此大难的子民,心中充满了愧疚与责任,她上前一步,柔声道:“诸位,随我回花海潮吧,我会庇护你们……”
然而,回应她的却是一片沉默和抵触的目光。
几个周身环绕水汽的小精灵怯生生地开口:“我们是水精灵……是从须颜海偷偷跑出来才会被曼多拉抓住的。我们有海公主庇护,我们要回海里。”
几个闪烁着金属光泽的小精灵则偷偷瞄向正在玩文茜衣角的金离瞳,尴尬地说:“我、我们是金属性的精灵……我们的王,就在这里。”虽然他们的王现在看起来有点……不对劲。
一些散发着寒气的精灵看着气质大变的冰璃雪,低声道:“我们是冰雪精灵……虽然我们的王,现在……”他们不知道该怎么说。
几个植物精灵坚定地摇头:“我们是植物的仙子,我们的王虽然沉睡,但她设下的结界会保护我们。”
而剩下数量最多,也最杂的一批仙子精灵,则带着一丝倔强和隐隐的期待,齐声道:“我们的王,千年前虽犯下过错被关押在禁忌之地,但我们依然等待王的归来!我们有自己的王!”
一时间,灵犀阁内,竟无一位仙子精灵愿意接受花翎这位“生灵之母”的庇护。
文茜轻轻“呵”了一声,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诮,掠过花翎那瞬间惨白无助的脸庞。
“看来,”文茜的声音如同冰珠落玉盘,清晰而冰冷,“你这生灵之母,当得着实……不称职啊。”
花翎踉跄后退一步,眼中充满了被子民抛弃的痛苦与茫然,以及信仰崩塌般的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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