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竹轩内,月光透过稀疏的竹影,洒下斑驳的冷辉。
与千年前星尘记忆中,众多的仙子的盛况相比,此刻聚集在此的,只有寥寥数百个身影。
他们大多灵体微弱,形态各异,却都带着一种历经漫长等待后的麻木与一丝终于得见“神明”的激动。
星尘站在他们面前,蓝灰色的长发在月下流淌着淡漠的光泽。
他异色的眼眸扫过这些残存的、几乎被他遗忘的子民,脸上没有任何久别重逢的喜悦,只有一种评估资源般的冷静。
“星尘大人……”一个精灵颤巍巍地开口,眼中含着泪光。
星尘没有回应,只是缓缓抬起了手。
幽暗的星芒自他指尖浮现,如同贪婪的触须,瞬间蔓延开来,笼罩了昔日的跟随者。
叶罗丽静立一旁,温暖的白光非但没有阻止,反而如同温和的屏障,隔绝了此地的一切气息外泄,也断绝了这些小精灵最后的逃生希望。
“能为我的重生贡献一份力量,是你们的荣耀。”星尘的声音带着一种沉醉的慵懒,他如同漫步在自家花园,指尖星芒接连点出。
一个接一个的小精灵在无声无息中化为精纯的能量,汇入星尘体内。
短短片刻,庭院内已空无一物。
所有的“子民”,所有的“信奉”,都化为了滋养他复苏的养料。
星尘满足地闭上眼,感受着力量在四肢百骸奔涌的快意,蓝灰色长发无风自动。
他苍白的面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血色,干涸的仙力本源被迅速填充,周身那股因长久禁锢而衰败的气息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属于远古仙子的、令人心悸的威压重新升腾。
他睁开眼,眼眸中光芒大盛,看向始终静立、面带悲悯的叶罗丽,嘴角勾起一抹邪异的弧度:“现在,你觉得我够资格和你那位主人谈谈新的条件了吗?”
叶罗丽轻轻摇头,周身那温暖的白光非但没有因眼前的吞噬而黯淡,反而变得愈发炽亮、纯粹,如同正午的阳光,无孔不入地照耀着每一寸阴暗。
“星尘阁下,”她的声音依旧空灵,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审判意味,“你误解了。我带你至此,并非为你提供恢复之机。而是让你,在你最后残存的‘信奉’面前,做出最终的选择。”
“看来,你已经选择了你的道路——吞噬与毁灭。”叶罗丽微微叹息,那叹息声中却无半分惋惜,只有彻底的决绝,“那么,请容许我,为你施以最后的‘净化’。”音未落,叶罗丽周身的白光骤然变得强烈!
不再是温和的抚慰,而是无孔不入的爱之意念,如同粘稠的蜜糖,又如同灼热的阳光,从四面八方缠绕、侵蚀向星尘,瓦解他刚凝聚起来的意志与力量。
“嗯?”星尘眉头微蹙,周身幽暗星芒流转,如同屏障般抵挡着那暖光的侵蚀,星光与爱光碰撞,发出细微的滋滋声,“千年不见,你的爱……倒是变得更具侵略性了。”
就在这时,一股磅礴浩瀚的生命气息由远及近,瞬息而至!
花翎手持生息法杖,出现在墨竹轩。
她浅蓝色的眼眸扫过空荡的庭院和地面上尚未完全消散的能量残迹,最后落在星尘身上,目光沉静如水,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星尘,你不该破封,更不该……继续践踏生命。”
没有多余的言语,花翎直接抬起了生息法杖。
比之前抽取曼多拉和辛灵时更加磅礴、更加精准的抽取之力,如同无形的巨网,瞬间笼罩了星尘!
“什么?!”星尘脸色剧变,他刚刚恢复的力量,在这纯粹的生命面前,竟如同遇到了克星,开始不受控制地向外流逝!
连同他刚刚吞噬子民得来的生机,一起被强行抽离!
他想反抗,想催动星辰法术,但叶罗丽那霸道的爱之光却趁机加强,如同无数温暖的丝线,缠绕住他的仙力运转,让他滞涩难言。
“你们……!”星尘眼中终于闪过一丝惊怒,他意识到,自己刚脱困,就落入了精心设计的陷阱。
花翎面不改色,生命的洪流通过她被转化为最精纯的滋养能量,如同甘霖般洒向仙境干涸的土地、虚弱的生灵。
星尘千年积累的底蕴和刚刚吞噬的能量,此刻都化为了滋养仙境的养分。
过程持续的时间并不长。
当抽取之力停止,星尘的身影已然变得透明虚幻,他死死盯着花翎和叶罗丽,嘴角却扯出一个诡异的笑容:“好……很好……用我来滋养仙境?真是……讽刺……”
他的身影最终彻底消散,只留下一张缓缓飘落的塔罗牌,以及一盏造型古朴、灯焰如幽蓝星火的提灯。
花翎伸手,生命之力拂过,那张张记载着星尘本源秘密的塔罗牌瞬间化为飞灰,彻底湮灭。
她俯身,拾起了那盏星尘留下的提灯。
灯焰在她手中微微跳动,散发着稳定空间、修复裂痕的奇异波动。
花翎将灯递给叶罗丽,声音平和却蕴含深意:“仙境需要足够的能源来走向新生。禁忌之地的其余八位法相,他们昔日掀起战乱,造成无数伤亡,终究也需化为仙境的养分,为昔日的罪恶赎罪。”
她看着叶罗丽,或者说,是透过叶罗丽,看向她背后的那个存在。
“这盏灯,名为长灯守护,可以修复世间一切裂痕,包括……空间的壁垒,甚至是灵魂的创伤。或许未来,能有用的上它的一天。”
花翎的目光似乎穿透了时空,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叹息:“替我交给她吧,或者说……他。但愿下次见到她时,她还保持着如今的思想,未被那些不属于自己的记忆反扑。”
说完,花翎不再停留,身影化作点点生命光粒,消散在空气中,继续去履行她行走于世、抚平疮痍的职责。
叶罗丽手持长灯守护,温暖的灯光与她周身爱之光晕交融。
她看着花翎消失的方向,脸上悲悯的笑容依旧,低声轻语,如同承诺,又如同预言:
“主人的道路,自有其方向。记忆也好,力量也罢,都只是工具。而爱……终将净化一切。”
她转身,暖光流转,也离开了这片重归死寂的墨竹轩。
重归寂静,唯有月光依旧,冷冷地照耀着这片刚刚发生过吞噬与反吞噬的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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