沃森区，扭扭街。
法尔科赤裸着上身，安静地躺在手术台上。他的右臂处空空荡荡，只留下一个狰狞的创口。
一个身材妖娆、穿着暴露的男人，正拿着精密的医疗工具，为他处理着伤口。
林恩坐在房间角落的阴影里，默默地抽着烟，一根，接着一根。
烟头的火星在他指尖明灭不定，如同他此刻混乱的心绪。
房间里很安静，只有医疗器械发出的轻微“滴滴”声，以及法尔科因为疼痛而偶尔发出的沉重喘息。
不知过了多久，坐在另一张椅子上的露西，终于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
“这次……多谢你了。”她的声音沙哑，听不出任何情绪，“报酬，我会想办法凑齐，然后转给‘先生’的账户。这次的事情……很抱歉，把你卷了进来。”
林恩缓缓地抬起头，看着她。
露西的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
林恩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浓白的烟雾。
要说一点都不生气，那绝对是骗人的。
这种被人抓住把柄、被迫卷入本不属于自己的风波的感觉，让他极度不爽。
但当时的他，多少还是带着些许自负。
他觉得，就算场面再怎么失控，凭自己20点的肉体和一身顶级的军用义体，想要搞定肯定不成问题。
眼下的露西，很聪明地没有继续戳破他的双重身份，而是说报酬会转给先生。
不管怎么样，现在的林恩，已经没有心思再去计较这些了，大卫已死，活下来的人好好活着，这就够了。
战斗时分泌的巨量肾上腺素还在刺激着他的大脑，让他感觉一切都有些不真实。
他只感觉很乱，非常乱。
这种感觉让他一下子回到了当初刚刚穿越到夜之城，在一场满是尸体的火并中醒来的时候。
“嗯。”
林恩淡淡回了一句，没有多说一句话。
过了一会儿，房间的门被推开。
丽贝卡扛着那挺与她身形完全不符的重机枪，从外面走了进来。她的脸上，没有了往日的疯癫和欢笑，只剩下一片麻木的平静。
林恩抬起头，看着她。
丽贝卡也看到了林恩，她将重机枪靠在墙边，缓缓开口道：
“都炸掉了。”
“没有留下任何东西。”
“我打德拉曼过来的，很安全。”
林恩这才缓缓地点了点头。
然后，房间里再次陷入了沉默。
三个人都静静坐着，谁都没有再开口说话。
不知过了多久，林恩的个人通讯，突然响了起来。
林恩的义眼亮起，看了一眼来电显示。
是t-bug。
这么晚了，她能有什么事？
他心中虽然疑惑，但还是选择了接通。
然而，通讯刚一接通，对面传来的却并不是t-bug的声音。
“林恩！你他妈是不是二臂？！这么大的人了，还要我给你擦屁股？！”
一阵熟悉的骂声劈头盖脸地就砸了过来。
林恩整个人都愣住了。
这声音……他太熟悉了。是V！
“V？你怎么……”
“问这么多有的没的干嘛？！洲际加密通讯很麻烦的，我不能走公司的通讯频道，只能找t-bug帮忙转接一下！”电话那头的V没好气地打断了他，“你现在！立刻！回答我！杰克有没有被卷进去？！”
“杰克没有。”林恩立刻回过神来，迅速回答道，“义体医生我也没去找老维。”
“那就行。”
听到这个回答，电话那头的V，明显松了一口气，她的语气也缓和了一些。
“行了，你得庆幸有时差，我还没睡。现在暂时没什么大问题了。”
她顿了顿，继续说道：“我这边的事情，比想象中要棘手一点。你来欧洲一趟吧，正好也避一避风头。”
“去欧洲？”林恩有些惊讶。
“让你来你就来，废什么话！”V的语气又变得不耐烦起来，“再待在夜之城，你迟早被人堵在公寓里。”
“明天早上，轨道航空公司，第一班去往伦敦的航班，我会在机场等你。”
“记住，别提前买票！直接去机场，想办法先上航班，再用现金补票！”
“就这样！”
说完，通讯便被干脆利落地直接挂断。房间里再次恢复了那令人压抑的安静。
林恩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他从角落的阴影里站起身，然后将目光投向了露西和丽贝卡。
“你们几个，接下来怎么安排？”他开口问道，声音平静，听不出喜怒。
露西抬起头，迎上林恩的目光。
她的眼神里，带着深深的歉意。
“等法尔科的手术一做完，我们就离开夜之城。”
她看着林恩的眼睛，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解释什么。
“那通电话……不是我的本意，林恩。我当时……我只是……希望你……”
露西看出了林恩心里那无法掩饰的不满。
她想解释，想道歉，但话到了嘴边，却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任何解释，在此刻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林恩没有说话。
他只是将手中那根已经燃到尽头的香烟，丢在了地上，然后用脚尖狠狠地踩灭。
烟头在地面上留下一个焦黑的印记。
他没有回答露西的话，他的目光转向了一旁抱着重机枪，一言不发的丽贝卡。
“小不点。”
“你们，好自为之，我得走了，有缘再见。”
说完这几句话，林恩便不再有丝毫停留，转身推开门径直走了出去。
……
当林恩抵达位于城市边缘的轨道航空航站楼时，天边已经泛起了一抹鱼肚白。
新的一天，即将到来。
航站楼里人来人往，不少旅客们拖着行李箱，行色匆匆。
巨大的全息投影广告牌上，播放着各种光鲜亮丽的宣传片，与林恩此刻的心境，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他按照V的指示，没有去售票窗口，除了给杰克发了一通消息外，甚至都没有使用终端。
林恩特地等在登机口，卡着它即将关闭的最后一刻，仗着自己远超常人的身体素质硬生生地从中挤了进去。
登机口内的两名乘务员发现异常，准备上前阻拦时，他已经将一沓厚厚的欧元，不着痕迹地塞到了他们手中。
乘务员脸上那职业性的假笑，在掂量了一下钞票的厚度后，变得真诚了不少。
她们只是象征性地用手持扫描仪在林恩身上扫了一下，便侧身让他通过了。
“祝您旅途愉快，先生。”
就这样，林恩轻松地登上了这架飞往欧洲的跨大陆航班。
他在靠窗的位置坐下，系好了安全带。
飞机内部传来了平稳的引擎启动声，巨大的机身开始微微震动。
林恩侧过头，看向窗外。
一轮金色的太阳，正从夜之城那如同墓碑般的摩天巨楼背后缓缓升起。
阳光为这座罪恶而迷人的城市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色。
飞船缓缓升空，加速，最终化作一道银色的流光，冲破云层，飞向了更高、更远的天空。
夜之城在他的视野中，变得越来越小，越来越模糊，然后彻底消失不见。
林恩靠在座椅上，缓缓闭上了双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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