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海涌动。
血龙狰狞的龙头晃了晃，缓缓吐出龙息。
端木文赐听到小张童的话后，轻轻笑了笑：“童儿，”
“你娘交给你的东西，顶多让你们不被我吃掉……”
话未说完，端木文赐突然目光一滞。
对面，赵凌手中的白扇突然间发出白光！
刺眼的白光在血海般的世界里如金乌般跃起！
血龙开始扭曲咆哮！
血海开始血气蒸腾！
端木文赐背在身后的双手瞬间死死握拳，他紧咬牙关看着对面的二人，低声喝道：“张童！你我已是一体！我死你也会死！只要能吞噬天道种子！你张家就能再出一个仙帝！”
强烈至极的白光中，张童的小手牵着赵凌的手，他轻笑道：“师祖，我早就死了。”
他抬起头，朝赵凌道：“赵兄，我曾答应我娘，要把《简云太平经》抄录一遍，现在还差最后一卷，有劳赵兄……送我一程。”
赵凌握着这发光的白扇，面色有些怔然。
但下一瞬，他下颚一绷，仿佛立刻就知道这白扇如何使用了一般，他轻声朝小张童应道：“好。”
“嗡！”
一道极轻的声音响起。
赵凌眼睛一闭。
血龙的咆哮声和血海里嗤嗤作响的蒸腾声瞬间纷纷消失。
他鼻翼耸动了一下，鼻腔里的血腥味也已悄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阵宁静祥和的草香味。
他的右手依旧抓着那把白扇，左手牵着一只温热的小手。
下一刻，他听到了蝉鸣，听到了乌鸦凄厉的吼叫。
他的身体也不再觉得寒冷。
反倒觉得很热，额头上甚至开始沁出细汗，如在盛夏。
赵凌深深吸了一口草香味后，缓缓睁开了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古朴的院子，他旁边，是那棵他很熟悉的老槐树。
“这里是……”赵凌双眉一展，“张兄的书斋。”
小张童松开赵凌的手，双手拢袖，抬头朝赵凌笑道：“赵兄，我确实骗了我师祖。”
“喔？”赵凌扬了扬如剑的双眉，骗了什么？
“这个。”小张童指了指赵凌手中的扇子。
“我们张家先祖，将一块完整的天演布裁成了三份，其中一份用来封印白玉娃娃，还有一份留在了执徐星域，最后这份——”
小张童笑呵呵道，“就是你手里的这白扇了。”
赵凌紧紧盯着手中的白扇，这白扇……是天演布的其中之一？
小张童小脸上浮起两坨腮红，笑道，“我娘过门的时候，我爷爷将此物给了我娘，并叮嘱她不要告诉我爹。”
“但我娘……”
小张童脸上露出无奈的神色，
“还是把此物送给了我爹，只是没有告诉我爹这是什么东西……呵，我爹和师祖后来找了很久……都没有找到……”
刺眼的阳光下，小张童盯着房梁上的乌鸦，眼瞳有些放空，他不再多说。
噔，他收回视线，踏出一步，缓缓走入书斋。
赵凌握着白扇，站在窗外静静盯着里面的小张童。
书斋内，小张童施施然跪坐在了蒲团上，探手从砚台上拿起狼毫笔，沾了沾墨水，开始在材质极糙的纸张上，抄录《简云太平经》的最后一卷。
有轻风吹过。
木窗吱呀作响。
“赵兄。”小张童往窗外瞥了一眼，笑道，“我就不相送了。有劳赵兄——帮我关一下窗。”
赵凌左手扶住木窗，他听着身后槐树上的蝉鸣，沉默了下后，他沉声道：
“我今晚……一定会杀了端木文赐。”
也会杀了你。
“嗯。”
小张童一丝不苟，握笔的手腕极其稳定，
“赵兄放心，在你杀掉师祖前，张某一定能抄录完这最后一卷。”
赵凌扶住木窗的手指有些颤抖。
但转瞬，他克制住了颤抖，手指用力捏着木窗边缘，指甲开始发白。
“赵兄不必如此。”
屋内，小张童没有抬头，他用极其释然的语气说道，
“万物皆有归途。”
“赵兄无须介怀。”
赵凌闻言，沉默了几瞬后，笑着点了点头：“嗯。”
“吱呀~”
他开始为张童关窗。
在木窗合上的那个刹那，赵凌感觉身后的蝉声更大了一点，屋内，也传来了一阵清脆的童声。
——“少年侠气，交结五都雄！”
嗒！
赵凌关上木窗。
他抹了一下眼角，听出来这是之前在八宝楼，凡人赌斗时，他写下的《六州歌头》。
——“立谈中，死生同。一诺千金重！”
赵凌转身，眼瞳看向身前那棵老槐树，他身后，童音震颤。
风有点大。
赵凌感觉自己的眼睛很酸。
他握着白扇，踏出一步，泥土地的草香味让他心情变好了一点儿。
他凝视着离他大约三十步远的院门。
他知道，只要再走三十步，他就回到了铜城的血光之中。
——“似黄粱梦，辞丹凤。”
嗒，嗒，嗒，赵凌一步步走着。
离那方小小的书斋越远，赵凌就感觉身后的颂词声越小。
走过那棵老槐树的时候，树叶摇落，赵凌瞥过头一看，看到了那只蝉。
赵凌转过头，抿着嘴唇，呼吸急促，胸腔不断起伏。
他步子很慢，但终究走到了院门处。
——“不请长缨，系取天骄种，剑吼西风！”
系取天骄种……
赵凌嘴里轻声重复了一遍，他回头又看了一眼静谧的书斋。
他揉了揉眼睛。
抬起腿，再往前迈出一小步。
赵凌顿了一下，仰起头，看了一眼书斋的牌匾。
“青岳斋。”
赵凌嘴唇翕动，目光怔怔。
他看过小张童的字，跟这牌匾上的字很像，但少了几分温婉。
“徐素青的字。”
赵凌轻声道。
——“恨登山临水，手寄七弦桐。”
身后的童音已十分微弱，但这声音在赵凌耳中却格外清晰。
噔，他转过身，黝黑的眼瞳看向了书斋外。
此刻，这座书斋宛如被无穷无尽的白光层层包围着。
恰在此时，赵凌身后，传来了这首词的最后一句……
——“目送归鸿。”
赵凌闭上眼睛……
踏步走入这恍如白昼的光！
……
……
嗒。
一声轻响。
铜水街头。
赵凌睁开眼睛，一颗狰狞的血色龙头出现了他的眼瞳之中。
他眼角溅出一滴水。
手中那把寸寸见红的腰刀，其森寒刀锋距离邪龙脖颈不过一寸。
这一刻……刀身红芒更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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