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刘照天眼中带着疑问，刘若竹便解释：“后院的太奶奶前几天摔了一跤，送医院后一直昏迷，情况挺严重的。”
“妈妈下班听说太奶奶可能不行了，就赶过去了。”
刘照天低头想了想，从包里拿出些零食放在桌上。
他嘱咐女儿：“你好好在家待着，爸爸也去医院看看。”
刘若竹虽然舍不得爸爸，却也知道他有正事要忙，依依不舍地说：“爸爸，晚上一定要回来呀！”
刘照天笑着点头，又取出从香江带回来的可换装玩偶递给女儿。
他轻轻揉了揉女儿的头发：“爸爸肯定回来，明天一早你睁眼就能看到我。”
问清聋老太太所在的医院后，刘照天匆匆赶去。
推开病房门，只见老太太身上插满了各种监测仪器。
病床周围站着七八个人，除了何雨水，还有易中海夫妇、居委会和街道办的王主任。
刘照天与众人打过招呼，径直走到何雨水身边。
何雨水早已看到他进来，虽然有些意外，却自然地握住他的手。
刘照天紧紧回握，低声询问老太太的情况。
何雨水简单说明了病情。这些年来，因着当年老太太教唆易中海欺骗他们兄妹的事，她心里始终有根刺，与老太太往来不多。但如今老人即将离世，往日的恩怨也就放下了。
了解完情况，刘照天走到街道办王主任身旁，热情地打招呼。
王主任望着眼前的刘照天，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当初只是觉得这孩子可怜伸手相助，没想他如今这般有出息。不过她喜欢这孩子，从来与他的身份地位无关，待他依旧如从前般亲切。
刘照天神色温和地回应：“照天出差刚回来。”
“聋老太太快不行了，之前清醒了一会儿，一直在念叨你。”
刘照天清楚王主任不会骗他，但也明白聋老太太的用意。
其实他本不想来，就怕老太太临终前还有什么托付。
将死之人那样望着你，你怎能不答应？答应了，往后又该怎么履行？
但既然已经来了，也只能顺其自然。
就在王主任和刘照天说话间，聋老太太似乎快要醒来……
大家让刘照天走近一些。老太太像是积蓄了所有力气，缓缓睁开浑浊的双眼，露出一丝笑容。
一大妈赶紧上前握住奶奶颤抖的手，泪水已经淌了满脸。
聋老太太定定地望着眼前的刘照天。
“照天，你终于……来了，奶奶还以为……见不到你了。”她吃力地说道。
“奶奶，别这么说，您还会长命百岁的。”刘照天轻声安慰。
这时，老太太忽然转向一大妈。
“他一大妈，帮我换衣服吧……我感觉我儿子和我老伴来接我了。”
她伸手指了指床对面的柜子。
柜子里放着她早就让一大妈从家里带来的寿衣，那是人最后的体面，也是老人压箱底的尊严。
当这件衣服要由别人为她穿上，就表示她已准备好体面地离开。
或许是换上新衣的缘故，老太太精神似乎好了些，脸上泛起一丝红晕，眼神也清亮了几分。
刘照天看着她的样子，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词——“回光返照”。
他意识到，老人真的时间不多了。无论前世今生，这是他第一次亲身感受身边有人即将离去。
“雨水啊，别恨你一大爷，也别怨你一大妈，有什么错，都怪我。”
老人目光再次模糊，神志却格外清醒。
“不会的，奶奶。”何雨水低声应道，神情黯然。
等一大妈将老太太扶正躺好，老人似乎还有未了的心愿，手指微微抬起，指向刘照天。
刘照天明白她有话要说，连忙上前，俯身贴近她的唇边。
“照天，我走了以后……你一大妈要是遇到难处，你多帮帮她。呼……呼……”老人用尽肺里最后一口气，声音颤抖低微，旁人几乎听不清。
老太太以恳求的目光注视着他，期盼他能应允。
她心知这请求并不合宜，毕竟易中海和一大妈与刘照天之间并无多少情分。
当初刘照天处境艰难时，她也仅略施援手。
这些年刘照天送来的东西不少，欠的人情早已还清。可临去之前，她仍忍不住想求得他的承诺。
刘照天望着老人苍老的面容，终究还是点了点头。
他不愿让老人带着遗憾离开。一大妈为人敦厚，手中也宽裕，平日不会有什么难处。
即便日后真遇上麻烦，他也会在能力范围内帮衬。
见刘照天点头，老太太这才含笑阖眼，安然离世。
望着老人安详的 ，刘照天思绪万千。虽然日后难免龃龉，这终究是他在此间第一个施以援手之人。
他心中百感交集，对人生又多了几分领悟。
人皆自私，却也无私。只要活着便要承担种种牵绊，即便离去仍放心不下身后人。
丧事从简。一大妈手头积蓄颇丰，无需旁人接济。
这些年来两人相依为命，情谊深厚。
见一大妈悲恸欲绝的模样，加之她素来体弱，刘照天真怕她随老太太一同去了。
一大妈常年病弱，聋老太太身子骨反倒一直硬朗。
谁知最后竟是老太太走在前头。
刘照天不由慨叹命运无常。若老太太不曾摔倒，应当还能多撑几年。
明日与意外，终究难料孰先至。
刘照天与何雨水未在医院久留，既然帮不上忙，便先行离开。
归途上，何雨水神秘兮兮地打听老太太临终所言。
刘照天觉着无须隐瞒，便如实相告。
何雨水虽未多言，心里却纳闷：老太太为何不托他照看易中海？
其中缘由，刘照天再清楚不过。
他对易中海素无好感，实则对这院里众人都无甚情分。
唯有一大妈，是他从未出言贬损过的。
老太太深知刘照天虽性子冷淡，却不会拒绝临终之人的嘱托。这算是她最后为一大妈尽的力。
何雨水转而与刘照天聊起在香江的见闻。
听到精彩之处，他忍不住连声赞叹；遇到逗趣的情节，更是开怀大笑。
刘照天转过头，看向笑意盈盈的何雨水，直接说道：“这次我从香江带回不少东西，到时候你和于海棠一起分一分。”
他心里清楚，尽管时间已经过去很久，但何雨水对于于海棠多少还是有点心结。
每个女人都是自私的，都不愿把心爱之人与他人分享。但为了刘照天，她默默咽下了心里的委屈，这让刘照天不禁有些动容。
娶妻娶贤，纳妾纳色，老话说得确实不假。
更让刘照天欣慰的是，这些年她们之间从未有过什么矛盾冲突。
而且两人也从未提过非要生个儿子，来继承他的财产或政治资源。
刘照天对此一直心怀感激。
他从不担心钱的问题，无论现在还是将来。所以有没有儿子，他并不在意。
他只希望未来的子女能一生衣食无忧。
因为孩子独自在家，刘照天蹬着自行车，一路飞快。
到家时，刘若竹还没睡，正听着收音机等他们。
时间不早了，刘照天就简单煮了两碗面条。等她们吃完，他把从香江采购的东西全都摊在床上。
不仅有京城少见的零食，还有许多衣服和首饰。
刘若竹在何雨水的教导下，表现得十分懂事。虽然看到爸爸带回来那么多好东西，她也没有急着去翻看。
有时刘照天觉得，何雨水是不是管得有点太严了。
在妈妈面前，刘若竹总是乖巧文静；只有和刘照天在一起时，她才像个真正的小女孩——撒娇、耍赖、闹腾。
一旦单独和何雨水相处，她就藏起了活泼好动的一面。
这也让她格外喜欢爸爸。
不知这是何雨水有意为之，还是无心的结果。但刘照天明白，这样的管教反而让女儿更亲近自己。
看着还在床上像小仓鼠一样翻找东西的若竹，刘照天开口道：“满仓，天黑了，别翻了。明天我把东西都带到那边大房子，你和満囤妹妹一起挑。”
刘若竹一听，很懂事地帮爸爸把床上的东西一件件收回了袋子里。
虽然刘若竹年纪尚小，却已隐约懂得一些事。
别人家里只有爸爸和妈妈，而她的家里不仅有爸妈，还有海棠姨和岚岚妹妹。
她从不愿和别人说起自己家的事，因为她明白这个家有些不同。
她的爸爸，似乎有两个妻子。
同学的妈妈因为爸爸有两个妻子就离了婚，可刘若竹不希望自己的家变成那样。
她爱妈妈，更爱爸爸，也喜欢小妹妹，海棠姨待她也很好。
她只愿这一家五口永远幸福，永不分开。
她和妹妹相处得十分融洽，从不争吵。
虽然妹妹姓于，但在她心里，就是亲妹妹。
这是她最爱的爸爸告诉她的。
当然，这也是刘照天有意为之。
原本刘照天打算等孩子睡着后，和何雨水说说话，以慰藉多日未见的思念。
可刘若竹见到爸爸回来太兴奋，非要睡在两人中间。
刘照天看着这小精灵般的女儿，便由着她了。
三人躺下后灯就关了，刘若竹也一下子变成了小话匣子，不停问刘照天香江有什么、好不好玩、热不热闹……
刘照天也耐心地一一回答。
直到孩子完全睡熟，何雨水才用轻得像蚊子一样的声音问：“你这次出差……有没有找到傻柱？”
黑暗中，刘照天仿佛能看见她眼中期待的光。
他明白她忍了一整晚，终于忍不住了。
于是刘照天把傻柱的情况都告诉了她。
听说哥哥在那边开了家小饭店，生意还不错，何雨水欣慰地点了点头。只要他过得好，她就安心。
可当听到傻柱离婚的消息，她的神情忽然黯淡下来。
她望着黑暗里的刘照天，轻声问：“我们……不会离婚吧？”
刘照天看着她在暗夜里微微绷紧的脸，心里涌起一阵愧疚。
这么多年过去，他依然没能给她足够的安全感。
他随即从床边起身，把孩子轻轻移到最里面。
然后两人面对面，紧紧相拥。
他把何雨水的头轻轻靠在自己下颌处。
两人紧紧相拥，感受着彼此的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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