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声通报如同冷水浇头，瞬间惊醒了扭打中的两人。
柳馨怡与杜锦欣如同被烫到一般猛地松开手，慌慌张张地试图从地上爬起；
手忙脚乱地整理着凌乱不堪的衣裙和发髻。
脸色由红转白，惊惧交加地随着慕卿璃和南无双仓促行礼。
只是萧凛来慕卿璃的未央宫素来不喜通传，今日是远远便听见殿内异响，察觉还有旁人在，才示意福禄扬声通报。
因此，方才那二人互相撕扯、毫无体统的场面，他已站在殿门外，看了个真切。
他面色沉凝，大步走入，先亲手将慕卿璃扶起，随即冰冷的目光如同实质般扫过地上跪着的、发髻散乱衣衫不整的两人，声音里淬着寒意：
“怎么回事？！”
丽嫔与婉嫔惊魂未定，彼此偷偷交换了一个充满怨恨和算计的眼神，脑中飞速旋转，都在想着该如何抢先回话，才能将自己摘干净，并将所有过错推到对方身上。
而两人尚未来得及编织说辞，便听得慕卿璃那把清软糯滑、带着几分委屈的嗓音轻轻响起，清晰地回荡在殿内：
“回陛下，方才……婉嫔妹妹瞧见丽嫔脖子上那……那痕迹，一时情绪激动，未能自持。丽嫔不慎摔倒时，婉嫔妹妹或许因惊惶未能及时搀扶，二人这才因些许误会……扭打在了一处。”
她语声渐低，说到“痕迹”二字时，更是微微侧过脸，似难以启齿；
长长的睫毛垂落，在下眼睑投下一小片阴影，眼眶竟也跟着微微泛红，仿佛受了莫大的委屈却又强忍着不言。
此言一出，殿内除她之外的三人皆是一僵，如同被施了定身术般愕然当场。
南无双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别家的皇后在这种时候，不都该急急将过错揽到自己身上，口称“臣妾教导无方”、“请陛下恕罪”，从而彰显贤良大度吗？
她们这位皇后娘娘，怎么竟反其道而行，不仅毫不遮掩，还……还顺手就给那两人扣实了罪名？
她今日可真是又开了眼界。
不由再次庆幸，好在她早早站队了皇后！
杜锦欣此刻却是心胆俱裂！
皇后怎会一眼看穿她是因为那红痕而失控？
这隐秘的、连她自己都不愿深想的妒恨心思，竟被皇后如此轻描淡写地公之于众！
而比杜锦欣更惊恐万分的，是柳馨怡！
陛下昨夜究竟有没有宠幸她，她自己心知肚明！
这凭空捏造的“恩宠”若被当众拆穿，那便是欺君大罪！
她瞬间吓得魂飞魄散，脸色比方才摔倒时还要惨白。
萧凛在听闻慕卿璃这番话后，心头却是猛地一沉……
他昨夜确实去了凤仪宫，但也曾在揽月宫停留不短的时间。
若让卿璃因此误会他当真与丽嫔有了什么……
昨夜他才好不容易哄得她答应日后要信他，今日便横生枝节！
想到此处，他看向那两名罪魁祸首的目光顿时变得冰冷彻骨，厌烦之意毫不掩饰。
萧凛眼神锐利如刀，猛地射向面无人色的柳馨怡，声音寒彻如冰，一字一句砸落殿中：
“丽嫔行为不检，私通外男，竟还敢以污秽之迹妄攀天恩，欺君罔上，罪无可赦！”
丽嫔柳馨怡闻言，如遭雷击，浑身猛地一颤！
私通外男！
这不仅仅是掉脑袋的罪过，更是足以让整个柳氏家族蒙羞、倾覆的弥天大祸！
她怎能认下？
她如何敢认！
巨大的恐惧瞬间攫住了她，她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扑跪到萧凛脚边，涕泪横流，再也顾不得丝毫仪态，声音凄厉而破碎：
“陛下饶命！陛下明鉴！臣妾没有……臣妾万万不敢！臣妾昨夜……昨夜一直独自跪在书房思过，从未见过任何外男啊陛下——！”
此话一出，满室皆静。
慕卿璃适时地以袖掩唇，微微低下头，让人看不清她此刻是何种神情。
一旁的贤妃南无双却是一个没忍住，从喉间逸出一声极轻的嗤笑，又迅速用茶盏遮掩过去，只是那微微耸动的肩膀泄露了她的讥诮。
就连一直怯懦垂首的婉嫔杜锦欣，此刻也忍不住抬起眼，看向柳馨怡的目光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轻蔑……
侍寝？
竟是在书房跪了一夜？
这，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柳馨怡话一出口便知失言，脸色霎时灰败如土，恨不能咬掉自己的舌头。
萧凛面沉如水，眼底寒光凛冽，他冷哼一声，目光如刃般刮过柳馨怡那截此刻显得无比滑稽的脖颈：
“哦？既然如此，那你脖子上这‘恩宠’的痕迹，又是从何而来？”
柳馨怡吓得魂飞魄散，语无伦次地慌忙遮掩：
“这、这是……是臣妾昨夜不慎被蚊虫叮咬，起了过敏之症，瘙痒难耐才抓挠至此……是臣妾不察，竟让诸位姐妹误会了……”
她声音发抖，几乎要晕厥过去。
“你的意思，倒是皇后娘娘冤枉你了？”
萧凛的声音听不出情绪，却带着一股山雨欲来的压迫感。
“臣妾不敢！臣妾绝非此意！”
柳馨怡此刻哪里还敢有半分御史千清的清高与倔强，只剩下磕头求饶的本能。
就在此时，慕卿璃那柔和的声音再度响起，带着一丝宽和与体谅：
“陛下，想必丽嫔妹妹所言非虚，确是一场误会。只是姐妹们关心则乱，一时想多了而已……”
萧凛听闻此言，知他的卿卿这是信了他与此女绝无瓜葛，心中一定，怒气稍缓。
他微一沉吟，沉声道：
“即便是一场误会，也皆因丽嫔行为失当、引人疑窦而起。即日起，降丽嫔为才人，禁足宫中，抄写《宫规》、《女戒》百遍，以儆效尤。”
“陛下，”慕卿璃柔声接话。
“才人之位，按制已不适为一宫主位。臣妾想着，不若让丽才人迁去与婉嫔妹妹同住，彼此也好有个照应？”
萧凛颔首，自是应允：
“皇后所言在理。丽才人即日便搬离揽月宫。”
柳馨怡瘫软在地，如同被抽走了所有力气。
她做梦也想不到，自己竟再次被迫迁宫，而且偏偏又是与那杜锦欣凑到了一处！
更屈辱的是，此番自己的位份竟还低了她一等……
一股强烈的不祥预感如同毒蛇般缠上她的心头。
慕卿璃目光若有深意地掠过婉嫔杜锦欣低垂的面庞。
这个女人……她早已派人暗中查探，却竟未查出什么有用的东西。
看来，是需要给她一个舞台，让她尽情“展现”一番，才好顺藤摸瓜。
她绝不相信，这样一张与自己、甚至与她母亲颇为相似的面容背后，会没有故事。
她的母亲，虽然记不得过往，不知自己身世，但言行举止、才情见识，绝非寻常女子……
当初在东宫时，这位婉嫔在丽嫔手上可没少受磋磨。
如今，风水轮流转……
她希望，这一回，这位“可千万别让她失望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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