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灭之影”的逼近无声无息,如同死亡本身在蔓延。
它们没有实体,只是灰白雾气中更深沉的阴影,所过之处,连那冰冷的辉光都被吞噬,只留下绝对的虚无。它们散发出的并非杀意,而是一种更为纯粹的、要将万物拉入永恒沉寂的冰冷渴望。
暗爪受伤的前爪上,灰败色虽被墨纪奈的平衡之力暂时遏制,但那股侵蚀性的死寂感依旧如同冰锥,不断刺向他的龙魂,试图冻结他的意志。
剧痛与一种源自生命本能的恐惧交织,让他焦躁不安,熔金的竖瞳死死盯着那些逼近的阴影,喉咙深处滚动着压抑的咆哮。
“别动用大规模能量!”卡拉斯低喝,阻止了暗爪本能想要喷吐龙息的冲动。在这片沉寂法则主宰的区域,任何剧烈的能量爆发都无异于自爆,只会引来更多、更强大的寂灭之影,甚至可能惊动那未知的“守墓人”。
他深吸一口那令人窒息的死寂空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架构师的力量在体内无声运转,不再试图架构对抗性的护盾或攻击——那在此地如同螳臂当车。
他的意识沉入脚下粘稠的灰烬,沉入周围缓慢旋转的雾气,试图去理解、去“融入”这片领域的“理”。
然而,反馈回来的只有一片冰冷的、拒绝一切生机与变化的“无”。这里的规则简单而残酷:归于沉寂,或被视为异端被抹除。
“它们……在感知我们的‘存在’波动。”墨纪奈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维持平衡之力对抗环境的侵蚀和引导暗爪伤口的沉寂法则,已让他消耗巨大。他白皙的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我的平衡……只能勉强让我们不被瞬间同化,无法完全隐藏……”
就在这时,卡拉斯灵魂深处那神秘的低语再次响起,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清晰,带着一种急迫感:
“……倾听……灰烬的记忆……”
“……放弃……形式的对抗……”
“……成为……沉寂的一部分……方能……窥见真相……”
成为沉寂的一部分?卡拉斯心中一震。这不是屈服,而是一种……更高明的“伪装”?
眼看最近的一道寂灭之影已蔓延至身前数米,那虚无的触须仿佛就要触及卡拉斯的衣角,一股冻结灵魂的寒意扑面而来!
千钧一发之际,卡拉斯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他不再试图用自身力量去抵抗或隐藏,而是猛地将架构师的感知力与灵魂核心的“诘问烙印”相连,将其化作一道无形的、不带任何敌意与生命色彩的纯粹“疑问”,如同投入死水中的一颗石子,轻轻“荡”入那片袭来的寂灭之影中!
“何为……沉寂?”
“沉寂之后……是否……即是虚无?”
这并非攻击,而是一种基于根本法则的……探询。
那蔓延的寂灭之影,动作骤然一滞!它那由纯粹沉寂法则构成的结构,似乎因为这突如其来的、不属于“生”、也不属于常规“死”的根本性质问,而产生了极其细微的紊乱。
它“感知”到了卡拉斯的存在,却无法立刻将其归类为需要立刻抹除的“异常”,因为它本身并不具备处理这种“诘问”的逻辑。
趁着这短暂的停滞,卡拉斯低吼道:“墨纪奈!引导我们,模拟这片区域的‘沉寂频率’!不是对抗,是模仿!”
墨纪奈瞬间明悟。他放弃了对暗爪伤口的精细处理,转而将平衡之力全面展开,如同一个精密的调音器,捕捉着周围死寂雾气的“韵律”,然后将这股韵律轻柔地笼罩住卡拉斯和暗爪。
卡拉斯彻底放开了对自身生命波动的压制,反而主动引导其微弱地起伏,去贴合那死寂的韵律。这种感觉极其诡异,仿佛在主动拥抱死亡,灵魂都在抗拒地颤抖。但他坚持着,凭借架构师对能量和规则的精准掌控,艰难地调整着。
暗爪感受到了卡拉斯的意图,尽管龙族的骄傲让他极度排斥这种“伪装”,但信任压倒了一切。他强忍着剧痛与不适,竭力收敛起所有暴戾与生机,甚至尝试引导体内那丝大地之力,模拟出类似脚下灰烬的“惰性”。
他们的气息,在这一刻变得飘忽不定,仿佛化作了灰烬之海中三块稍微“新鲜”一点的沉淀物,虽然依旧与纯粹的沉寂有所不同,但已不再那么“刺眼”。
那停滞的寂灭之影,在短暂的“困惑”后,似乎失去了明确的目标,阴影缓缓蠕动,最终如同退潮般,融入了周围的雾气之中,继续它们漫无目的的游荡。
危机暂时解除。
三人都松了一口气,背后已被冷汗浸湿。这种行走在刀尖上、与死亡共舞的感觉,比任何正面战斗都更加消耗心神。
“只能……暂时骗过它们。”墨纪奈喘息着,脸色苍白如纸,“它们没有智慧,只有本能。一旦我们露出破绽,或者靠近核心区域,肯定会再次被发现。”
卡拉斯点头,看向暗爪依旧在不断渗出微弱龙血、被灰败色侵蚀的爪子,眉头紧锁。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暗爪的伤势会持续消耗墨纪奈的力量,也会像灯塔一样吸引寂灭之影。
他蹲下身,仔细观察着暗爪的伤口。龙血滴落在灰烬上,发出轻微的“嗤嗤”声,竟没有被立刻同化,反而像炽热的火星,短暂地灼烧出了一小片“空白”。
卡拉斯的脑海中,一个念头如同电光火石般闪过。
龙血…蕴含着强大的生命与创造本源,甚至是混沌的源力之一。在这极致的死寂之地,它本身是最大的“禁忌”,但反过来看,是否也蕴含着某种“净化”或“中和”的可能性?
“暗爪,”卡拉斯抬起头,眼神锐利,“信任我。”
暗爪低吼一声,毫不犹豫地将受伤的爪子更伸前一些。
卡拉斯取出一个空的石髓容器,示意暗爪将几滴蕴含着混沌真焰与本源源力的龙血滴入其中。
暗红色的龙血在容器中滚动,如同熔化的宝石,散发出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微弱却顽强的生机波动。
随后,卡拉斯将那颗得自沸涌之域边缘、蕴含着精纯混沌能量的“纯净源核”也取了出来。他小心翼翼地引导源核中的混沌能量,与暗爪的龙血缓缓接触。
嗤——!
一股剧烈的能量冲突在容器内爆发,暗红与混沌的色彩交织、沸腾!
墨纪奈立刻上前,双手虚按容器,平衡之力全力输出,如同最精湛的调和者,强行引导着这两股同源却不同属性的狂暴力量,不是让它们融合,而是让它们形成一种极其不稳定的、内部剧烈冲突却又被暂时约束的“平衡态”!
卡拉斯则趁机,将一缕自身架构师的真印之力注入其中,不是参与调和,而是为这团不稳定的平衡能量,赋予一个临时的、极其脆弱的“结构”,让它不至于立刻爆炸。
片刻之后,容器内的光芒渐渐稳定下来,形成了一小团不断内部湮灭又重生的、暗红与混沌色交织的能量浆液,散发出一种既危险又奇异的、仿佛能撕裂一切停滞与沉寂的气息。
“这是……”墨纪奈看着这团浆液,眼中充满了惊讶。
“以毒攻毒。”卡拉斯深吸一口气,用一缕星辉之力包裹住一小滴这危险的能量浆液,将其小心翼翼地滴在暗爪伤口那灰败色的中心。
滋啦——!
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在冰面上!一股剧烈的白烟冒起,那顽固的灰败色沉寂法则,在这蕴含着极致冲突与毁灭性能量的浆液冲击下,竟然如同遇到克星般,迅速消融、后退!暗爪伤口处传来一阵钻心的剧痛,但紧随其后的,是一种侵蚀力量被驱散的轻松感!
有效!
虽然过程痛苦,并且这浆液极其危险,但它确实能克制这里的沉寂侵蚀!
暗爪发出一声混合着痛楚与舒爽的低吼,受伤爪子的麻痹感正在消退。
卡拉斯和墨纪奈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希望。他们找到了一种在此地艰难求生、甚至可能反向利用的方法。
然而,当他们刚刚为这微小突破稍感振奋时,一股远比寂灭之影更加庞大、更加冰冷、带着明确意志的恐怖威压,如同沉睡的巨兽苏醒,从灰白雾气的最深处,缓缓弥漫开来。
一个古老、腐朽、仿佛由亿万亡魂哀嚎凝聚而成的声音,在死寂的空气中隆隆回荡:
“窃取死寂……玩弄平衡……外来者……”
“汝等……惊扰了……永恒的安眠……”
“当以……汝等之魂……填补……岁月的……裂隙……”
那个低语中提到的“守墓人”,似乎被他们刚才制造的能量波动……惊动了!
真正的危机,此刻才刚刚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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