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音并非通过空气传播,而是直接在灵魂层面震荡,带着岁月的厚重与无尽的悲凉,仿佛整个“沉眠之腑”都在随之共鸣。
灰白色的雾气剧烈翻涌,向两侧分开,一个无法用大小衡量的、由无数世界残骸与沉寂法则凝聚而成的庞大轮廓,在雾气深处缓缓显形。
它没有具体的形态,更像是一片移动的、承载着无数墓碑的荒原,又像是一个由凝固的叹息与终结的时光构筑而成的巨大阴影。它就是这片归寂之地的意志化身,低语中提及的——“守墓人”。
它的“目光”落在卡拉斯三人身上,那目光中不含杀意,只有一种看待即将被归档的“错误数据”般的绝对冷漠。
“玩弄禁忌的造物,扰动安眠的尘埃。”守墓人的声音再次响起,每一个音节都引动着周围沉寂法则的波动,加剧着对三人的排斥与侵蚀,“汝等身负‘引信’,携‘平衡’之僭越,更以‘龙血’污秽沉寂……罪加三等。”
墨纪奈的平衡之力在守墓人的威压下剧烈波动,几乎崩溃。卡拉斯紧握暗金残片,灵魂中的诘问烙印疯狂闪烁,试图抵御那直透本源的灵魂碾压。
暗爪则发出痛苦与不屈的咆哮,新伤旧痛在守墓人的气息下被引动,龙躯剧烈颤抖,但他依旧顽强地挡在卡拉斯和墨纪奈身前,熔金的竖瞳死死盯着那庞大的阴影。
“我们只为寻找同伴,探寻真相而来!”卡拉斯强忍着灵魂仿佛要被撕裂的痛苦,仰头喊道,“并非有意惊扰安眠!”
“真相?”守墓人的声音似乎带上了一丝极其微妙的、近乎嘲讽的波动,“真相早已埋葬,归于沉寂。汝等所寻,不过是尘埃覆盖的残影,是循环中无意义的涟漪。”
它的“目光”似乎穿透了卡拉斯,落在他灵魂深处的诘问烙印上,又扫过墨纪奈那艰难维持的平衡之力,最后定格在暗爪身上。
“啊……熟悉的气息……源自太初的毁灭与创造,混沌的宠儿……”守墓人的声音仿佛陷入了某种久远的回忆,“汝之先祖,曾见证光辉的诞生,亦目睹光芒的黯淡……如今,汝这孱弱的后裔,竟敢踏足这最终的归宿?”
暗爪听不懂它复杂的话语,但那源自血脉深处的、对某种至高存在的敬畏与敌意被引动了,他发出更加暴戾的咆哮,受伤爪子上的灰败色似乎都被这股怒意逼退了几分。
“你到底是谁?‘沉眠之腑’究竟是什么?‘银眸’又代表着什么?”卡拉斯抓住机会,将心中最大的疑问吼出。
守墓人沉默了片刻,那庞大的阴影似乎微微收缩,仿佛在审视这几个即将“归档”的存在是否值得浪费更多的“记录”。
“吾乃‘归寂之碑’,万古沉淀的看守,终结的书记官。”它缓缓说道,声音如同冰冷的刻刀,在灵魂上铭刻信息,“此‘腑’,乃世界循环之末梢,吞噬一切熵增终局之沉淀池。无数纪元,无数世界,其最终的死寂与消亡之理,皆汇流于此,等待……最终的‘格式化’。”
它的“目光”再次投向卡拉斯:“汝所询‘银眸’……乃‘观测者’之瞳,亦是‘摇篮’之眼。它们定义秩序,维护循环,清除变量……包括汝等这样的‘错误’。”
最后,它的话语指向了某个核心的、令人战栗的真相:
“而汝等追寻的‘初诞之光’……那生命与创造的本源……”
守墓人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平静,
“它早已被‘母神’吞噬、镇压于此‘腑’的最深处,成为了维系其存在、滋养其扩张的……最初,也是最终的‘养料’。”
“母神的恐怖,并非源于吞噬群星,而是源于它窃取并扭曲了‘创造’本身!它即是‘终末’,亦是伪装的‘起源’!”
这石破天惊的真相,如同亿万道雷霆在卡拉斯和墨纪奈脑海中炸响!
初诞之光…被母神吞噬了?就在这里,沉眠之腑的最深处?母神的力量根源,竟然是窃取而来的创造权柄?!
难怪终末之涡能够不断扩张,难怪母神能够展现出吞噬群星的恐怖威能!它并非简单的毁灭者,它是一个窃取了世界心脏的、畸形的寄生体!
“那…那该如何…”墨纪奈声音颤抖,几乎无法组织语言。
“无解。”守墓人冰冷地打断,“循环已定。变量终将被清除。汝等,亦是这沉淀池中,即将被消化的……微不足道的残渣。”
话音落下的瞬间,守墓人那庞大的阴影开始涌动!无数由纯粹沉寂法则构成的、如同巨大墓碑般的锁链,从雾气中凝聚,带着封印万物、终结一切的意志,朝着三人缓缓压来!这一次,不再是本能的排斥,而是带着明确意志的、执行“归档”的抹杀!
周围的寂灭之影也再次沸腾,如同闻到血腥的食人鱼,从四面八方向中心汇聚!
绝境!真正的、毫无花巧的绝境!
墨纪奈的平衡之力在守墓人的直接压迫下濒临崩溃,脸色惨白如纸。卡拉斯灵魂中的诘问烙印疯狂燃烧,却无法撼动那代表世界终末规则的绝对意志。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一直压抑着、承受着巨大痛苦的暗爪,猛地抬起了头颅!他那双熔金的竖瞳中,所有的痛苦、焦躁、暴戾尽数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仿佛源自太初洪荒的……古老与威严!
守墓人关于“先祖”、“太初混沌”的话语,以及那试图抹杀一切的沉寂锁链,如同最后的催化剂,彻底点燃了他血脉深处沉睡的某种本质!
他不再试图收敛力量,不再伪装沉寂。
相反,他张开仿佛能吞噬星辰的巨口,发出一声震彻整个沉眠之腑的——龙吟!
这声龙吟,不再是单纯的咆哮,其中蕴含着混沌初开时的暴虐,星辰诞生的辉煌,万物凋零的悲怆,以及一种……凌驾于简单生灭循环之上的、属于“存在”本身的、亘古不变的否定!
否定终结!否定被定义!否定一切试图将其归于沉寂的意志!
伴随着这声亘古龙吟,暗爪那受伤爪子上的灰败色被瞬间震散!他周身暗银晶甲缝隙中,原本内敛的暗红金三色光芒轰然爆发,但这一次,那光芒不再是混乱的冲突,而是如同经过了最终的锻打与淬炼,完美地交融在一起,化作一种深邃的、仿佛能吞噬光线的——原初混沌之色!
他庞大的龙躯在光芒中进一步膨胀,晶甲变得更加厚重,边缘闪烁着撕裂空间的寒芒,背后那对龙翼之上,浮现出若隐若现的、由混沌能量构成的古老符文。
一股远比之前更加恐怖、更加本质的龙威,如同宇宙风暴般席卷开来,竟暂时逼退了那些逼近的寂灭之影,甚至让守墓人压下的沉寂锁链都为之微微一滞!
暗爪,在这极致的死寂与压迫下,在守护伙伴的坚定意志与古老血脉被唤醒的共鸣中,终于打破了最后的界限,完成了至关重要的终极蜕变!
他低下头,那双仿佛蕴藏着混沌星云的龙瞳,看向卡拉斯和墨纪奈,一个更加沉稳、更加充满力量感的声音,直接在二人心中响起:
“抓紧我。”
下一刻,他猛地吸了一口气,整个沉眠之腑的灰白雾气都仿佛被他这一吸引动,向他口中疯狂汇聚!
然后,他朝着那压下的沉寂锁链与庞大的守墓人阴影,喷出了蜕变后的、真正的——
本源龙息!
那不是归寂的黑暗,也不是混沌的真焰,而是一道灰色的、仿佛能湮灭一切色彩、一切概念、将万物拖回太初原点的洪流!
龙息所过之处,沉寂锁链如同阳光下的冰雪般消融,连构成它们的法则似乎都被暂时“重置”回了原始状态!
守墓人那庞大的阴影发出了尖锐的、仿佛无数世界同时崩碎的嘶鸣,被这原初混沌龙息狠狠击中,剧烈地波动、扭曲起来!
这一击,竟撼动了这归寂之地的守墓者!
“走!”暗爪低吼一声,不容置疑地用龙息在沉寂法则中强行开辟出一条短暂的、不稳定的通道,示意卡拉斯和墨纪奈跟上。
卡拉斯和墨纪奈从巨大的震撼中回过神来,毫不迟疑地跃上暗爪的背脊。暗爪展开那铭刻着混沌符文的巨翼,顺着自己开辟的通道,如同挣脱枷锁的太古凶兽,朝着沉眠之腑那未知的、隐藏着被窃取的“初诞之光”与母神秘密的最深处,悍然冲去!
守墓人发出的愤怒与痛苦的波动,如同海啸般在他们身后追来。
真正的探索与对抗,现在才刚刚开始。而暗爪的蜕变,为他们在这绝死之地,撕开了一线渺茫,却无比珍贵的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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