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夜已深,富饶繁华的建康城灯火通明,白日里冠芳巷中大门紧闭的各个风月场所早已开门迎客,门可罗雀的冠芳巷前也变的车水马龙,而这些风流之地又以紫玉阁的客人最是稠密,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莺莺燕燕在门口迎来送往,打情骂俏的娇笑之声不绝于耳。
专程前来紫玉阁听曲赏舞的王公贵族、达官显贵和江湖豪杰却得到紫玉阁当家花魁、也是江南第一花魁、武林四美之一的凤飞飞身体抱恙、不能待客的消息,达官显贵们吩咐随从留下厚礼便匆匆离开,其他人或是打道回府、或是转往他处,更多的则是退而求其次让老鸨叫来几个姿色上等的美人找了个房间寻欢作乐去了。
而原本该灯火如昼、热闹喧嚣的凤箫楼却笼罩在一片沉沉的夜色之中,只有最顶楼的一个房间亮着一星灯光,正是凤飞飞的闺房。
此时的凤飞飞一身淡妆、娥眉淡扫、红唇欲滴,虽看不出有任何身体抱恙的样子,那满含秋水的眼中却有着一抹藏不住的担忧,此时建康城的大门恐怕早已关闭,也不知夏郎到底如何了?有没有和苏剑声交手?有没有受伤?
先前那射伤苏剑声左臂的连珠七箭正是夏炼云所发,凤飞飞当时就认了出来,不过他知道夏炼云身份非同寻常,是以虽然欣喜、虽然担忧,但并没有起身去追苏剑声,而是在陆逸离开之后就一直在闺房中等待、等待着久违重逢的夏炼云的到来。
然而从下午等到黄昏、从黄昏等到日落、又从日落等到夜深,心爱的情郎却还没有到来,让凤飞飞的心中更添几分担忧,如水凤眸早已经望眼欲穿,却只看到沉沉夜色和阑珊灯火,根本看不到情郎的任何影子,她不禁轻叹一声,顿时闺房之中的红烛罗帐都失了几分颜色。
突然窗外传来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响,紧接着便是一阵三长两短的轻叩,凤飞飞浑身顿时一颤,正准备打开窗户,蓦然响起贴身的丫鬟还在闺房外守着,连忙伸手在窗棂上轻敲了一下,起身快步来到房门口,隔着房门向门外的丫鬟道:“梅香,我有些困乏,准备休息了,你吩咐下去,没有我的允许任何人不准打扰,包括妈妈。”
丫鬟梅香急忙应了一声,便急匆匆离开,虽然说妈妈才是紫玉阁的主人,但凤飞飞才是紫玉阁能够力压他处、贵客络绎的招牌,是以她在紫玉阁中地位极为尊贵、便是妈妈也不敢违拗她的意思。
听到梅香的脚步声逐渐远去,凤飞飞附耳倾听一番确认凤箫楼中再无旁人之后,这才从里面插上房门、快步来到窗前打开窗子,探头往外面看去,然而夜色深深、除了附近的青楼红馆灯火阑珊之外、不见任何人影。
凤飞飞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正自惆怅失落的时候,突然一阵微风吹来,她忍不住打了一个寒噤、伸手正准备关上窗子,却陡然觉得腰间一紧、便被一双有力的臂膀紧紧抱住。
凤飞飞心头一颤,便闻到一股熟悉而浓烈的男人气息,她心跳顿时加速,一扭柔软的腰肢、纤纤玉手便勾住了身后之人的脖颈,红唇轻启、颤声道:“夏郎,我还以为你今晚不会来了呢。”
来人正是夏炼云,他看到朝思暮想的人儿正在怀中,他大袖一挥窗户便应声关上,来不及回答怀中人儿的话,便一低头便吻上了凤飞飞的红唇。
罗帐轻起、红烛摇曳,闺房之中便慢慢溢起似水的柔情,只剩下两人渐渐粗重的喘息声,不断敲击着这对久违的才子佳人的心灵。
一吻生世情注定,二吻海枯石可烂,三吻地老天也荒!
终于一声悠长的欢愉冲破粗重的喘息,凤飞飞脸色潮红、心跳加速、勾着夏炼云脖颈的胳膊都有些酥软,她眼含秋水坐在夏炼云的怀中,娇声嗔道:“夏郎,你太坏了,人家一点准备都没有呢。”
夏炼云身长七尺,虎背熊腰、剑眉星目,此刻却满眼柔情的盯着怀中的佳人,只觉得整个人都要融化在这温柔乡中了一样,他有些不好意思的轻咳一声道:“飞飞,实在抱歉,刚才、刚才是我有些鲁莽了。”
谁会想到皇城司第一高手、江湖四公子之一的“神弓落日”夏炼云,在一个青楼女子面前竟然有些手足无措、无所适从?
凤飞飞眉眼一挑、忍不住啐了他一口道:“笨蛋、其实、其实你刚才那个样子、人家心里十分欢喜呢。”心爱的情郎每次都是匆匆而来、匆匆离去,让她极为珍稀两人在一起的短暂时光,根本不舍得去责怪。
夏炼云一手扶着佳人柔若无骨的腰身,另一只手捧着心爱人儿的俏脸,动情地说道:“飞飞,你又瘦了,我不在的这些日子,让你受苦了。”
凤飞飞娇笑道:“我没事的夏郎,倒是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今天有没有被苏剑声追上,你们交手了没有?快让我看看有没有受伤?”说着便欲解去夏炼云的衣襟。
夏炼云伸手捉住凤飞飞的玉手,淡淡一笑道:“飞飞,你也太小看我了,区区一个‘快剑无声’还想伤我?早已经被我打发走,龟缩在魔教分坛不敢出来了。若不是我此番另有任务,就凭他侮辱你的这几句话,我都要将那个什么坎水分坛连根拔起。”
凤飞飞听到夏炼云的话,顿时感动万分,紧紧依偎在情郎的怀中,娇声道:“夏郎,我没事的,倒是你在皇城司里面太危险了,而且我听人说秦桧那老贼最近要对建王下手,首先对付的肯定是你,要不你还是早点离开那个是非之地吧!夏郎,你带我走吧!这些年我也攒了不少银子,你就、你就带我到大理、到西域、到漠北、甚至到东瀛都好,我们隐姓埋名、过普通人的日子好不好?”
夏炼云坚定地摇头道:“飞飞,如今建王困顿,正是需要人的时候,我怎么能够在这种时候离开?而且我们乃是大宋子民,怎么能去大理、西域、漠北这等蛮荒之地?你放心吧,只要我们再等上几年,等建王的位子坐稳之后,我就去求他赦免你的戴罪之身,到那时候我也有足够多的钱为你赎身,我就带你浪迹天涯好不好?”
根据大宋律法,凡是被赐官妓身份之人,若非遇到天下大赦,即便有人愿意出足够的钱替一个女子赎身,那她也无法摆脱娼妓的身份。
凤飞飞听到夏炼云的话,神情顿时黯淡了下去,心中痛如刀绞、脸上也浮现起一抹痛苦之色,她忍不住别过头去,过了好一会儿才悲戚的说道:“当今皇帝正直壮年,而且内有秦桧、汤思退的奸臣贼子把持朝政,外有金人、西夏虎视眈眈,内忧外患,建王何时才能站稳脚跟?就算等到十年、二十年后建王真的站稳脚跟甚至登基称帝,可那时我已经人老珠黄,而你却是新帝的股肱之臣,身份天差地别、又何谈浪迹天涯?”伤感至极,两行泪珠从脸颊悄然滑落,落到地上碎成万千泪滴、便如同她此时此刻的心情。
夏炼云急忙伸手抹去心爱的人儿脸上的泪痕,将她紧紧地拥入怀中,心疼的说道:“不会的飞飞,相信我,我夏炼云以性命发誓,不管到什么时候,我对你的心意都不会变!而你重回自由的那一天也不会等太久!”
近来朝中局势纷繁多变,岳帅被杀、韩帅重病、秦桧气焰更加嚣张,建王虽有雄心壮志,然却并无多少实权、且并不得高宗皇帝信任,不过好在有李纲、胡铨、赵鼎、李光等一帮大臣暗中襄助,皇子的身份总算定了下来,而且又被册封建王、节度使、开府仪同三司。
而且据说秦桧这两年的身体越来越差,估计撑不过多少年头,到的那时候,才是建王二十年不鸣、一鸣惊人的时候。
“夏郎,我相信你!”凤飞飞急忙伸手堵住夏炼云的嘴不让他再说狠话,她也是心思敏捷之人,很快便悟出了情郎的话外之音,忍不住颤声问道:“夏郎,你是说?”
夏炼云这才发现刚才失言,急忙打断心爱女人的话说道:“飞飞,你先不要多想了,就安安心心在这紫玉阁中,我已经给建康都统制王权打过招呼,如果遇到什么麻烦直接派人去找他麾下的姚兴将军就行。”
凤飞飞善解人意,果然不再多问,而是柔声道:“谢谢你夏郎,自从前不久王统制来过紫玉阁之后,已经没有人敢再在紫玉阁闹事了,便是那些经常缠着我的达官显贵和富商大贾们也收敛了许多。”
夏炼云点头道:“如此甚好,相信有王统制出面,恐怕不会再有人敢在紫玉阁胡作非为。”
凤飞飞心中顿时涌起无限甜蜜柔情,虽然和情郎相隔千万里,但是他却时时刻刻关系着自己,保护自己,甚至为了见自己一面便不远万里赶来,得夫如此、妾复何求?
转过头凤飞飞的脸上却又闪过一抹痛苦、纠结和黯然之色,如果将来那种可能真的发生的话,却不知道和心爱的情郎最终会走到何种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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