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竹小苑,名副其实。几丛疏竹,一方陋室,灵气稀薄得近乎干涸。院墙之外,
明里暗里至少有五道气息牢牢锁定着这里,皆是三长老派系的精锐。
沈和如同被困在精致鸟笼中的雀鸟,一举一动皆在他人监视之下。
然而,对于沈和而言,这简陋的院落与严密的监视,不过是另一张可供他施展的棋盘。他每日里,不是“运功疗伤”(实则是在进一步炼化生命本源,磨砺神识),
便是对着疏竹发呆,偶尔还会因“伤势”而发出几声压抑的咳嗽,
将一个落魄、虚弱、近乎认命的废物嫡子形象维持得无懈可击。
暗地里,他的神识却如同最细微的根须,
通过那日潜入宗祠地板缝隙的灵光为桥梁,悄然连接上了沈家护族大阵那庞大而复杂的脉络。
这并非直接控制大阵(那需要更高的权限和实力),
而是如同寄生虫般,依附其上,窃听着流经阵法节点的某些特定信息——比如,某些重要区域的灵力异常波动,或是通过阵法核心传递的、未加密的简短传讯。
几日下来,收获颇丰。
他“听”到了三长老沈擎云与血魂宗使者又一次秘密联络的灵力余波,确定了他们计划在家主沈擎苍“伤重不治”后,
于家族会议上发难,由血魂宗暗中派出高手,清除所有忠于家主的顽固派。
他“听”到了沈厉向沈擎云汇报,称已查到沈和最后出现于“望北城”,但具体行踪被人刻意抹去,难以深究,这反而加深了三长老的疑心与杀意。
他还“听”到了一些琐碎却有趣的信息:比如,哪位长老暗中克扣了供奉,哪房子弟在外惹了麻烦,以及……关于他那位“早逝”的母亲——前任主母慕容晚晴的一些零碎旧闻。
似乎,她的死,也并非表面那么简单,隐约与三长老一脉有些关联。
这些信息被他分门别类,仔细梳理。
他在脑中构建着一张越来越清晰的沈家权力网络图,
标注着敌人的位置、潜在的盟友,以及那些可以撬动的裂缝。
光有情报还不够,他需要能与外界沟通的渠道,需要能在关键时刻发出声音的“嘴巴”。
这一日,负责给他送饭的,是一个面容稚嫩、眼神怯懦的杂役少年,名叫沈小豆,是家族旁系中备受欺压的一支。
沈和注意到,这少年每次进来,都会飞快地瞥一眼他桌上那本用来掩饰的、最基础的《引气诀》,眼中流露出渴望。
机会。
在沈小豆放下食盒,准备低头退出去时,沈和忽然“虚弱”地开口:“小豆……且慢。”
沈小豆身体一僵,紧张地停下脚步:“小、小公子有何吩咐?”
沈和指了指那本《引气诀》,叹了口气:“我观你根骨尚可,却迟迟未能引气入体,可是无人指点?”
沈小豆愣了一下,没想到这位落魄的小公子会关心这个,讷讷道:“是……是的。旁系弟子,资源有限,无人教导……”
沈和“挣扎”着坐起身,拿起那本《引气诀》,随意翻开一页,指尖在几处行气路线上“无意”地划过,留下了一丝极其微弱的、蕴含着精纯生机与平和引导之意的灵力印记。
“拿去看看吧。”沈和将书递过去,语气“温和”,“或许……对你有些帮助。记住,气走云门,意守膻中,莫要强求速度。”
沈小豆受宠若惊,双手接过书,只觉得书本入手,一股暖意顺着指尖流入体内,原本滞涩的灵气似乎都活泼了几分。他虽不明白其中关窍,却本能地感到这是莫大的机缘,连忙跪下磕头:“多谢小公子!多谢小公子!”
“去吧,莫要声张。”沈和挥挥手,重新躺下,仿佛耗尽了力气。
沈小豆紧紧抱着那本书,如同抱着绝世珍宝,小心翼翼地退了出去。
沈和看着他的背影,眼神平静。这是一步闲棋。那丝灵力印记不仅能助沈小豆突破瓶颈,更蕴含着一道极其隐蔽的神魂暗示,会让他对沈和产生天然的好感与信任。若这少年心性尚可,未来或可一用。若不可,那丝印记也会在数日后自行消散,无迹可寻。
类似的“闲棋”,他通过这些日子观察送饭仆役、巡逻守卫的言行举止,暗中布下了数枚。这些人身份低微,不易引起注意,但在特定时刻,或许能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
就在沈和耐心织网之际,外面的风浪已然开始拍打沈家这艘巨舰。
擎天长老数次以探视伤势为名来到听竹小苑,明面上是关怀,暗地里却是在沈和的暗示下(通过极其隐晦的眼神与灵力波动),开始暗中联络那些依旧忠于家主、对三长老所为不满的族人与客卿。他们行动极为小心,借助一些古老的、未被三长老完全掌控的家族暗道与密讯方式传递消息。
三长老沈擎云显然也察觉到了暗流涌动,加大了打压力度。数名态度暧昧的中立派长老被或明或暗地排挤、架空,
一些敢于为家主一脉发声的子弟更是遭到了严厉的惩戒。家族内的气氛日益紧张,仿佛一个充满火药味的桶,只差一颗火星。
这颗火星,很快便由沈和自己亲手点燃。
他通过阵法节点,“听”到三长老与血魂宗最终约定,将在三日后,借为家主“祈福驱邪”之名,在祖祠举行一场法事。届时,血魂宗的高手将混迹其中,伺机发动!
时机已到!
沈和不再犹豫。他通过沈小豆下一次送饭的机会,将一枚记录了沈擎云与血魂宗勾结的影像与对话(源自望北城客栈)的留影玉简,以及一份他梳理出的三长老一脉主要罪证清单,巧妙地藏在了食盒的夹层之中。同时附上了一道简短的神念:
“三日后,祖祠法事,揭露罪行,清剿内奸。望早作准备。——沈和。”
这枚玉简,将通过擎天长老早已安排好的秘密渠道,迅速传递到所有忠于家主的力量手中。
消息送出,沈和盘膝坐在陋室之中,眼神冰冷而锐利。
网已撒下,饵已放出。
接下来,就是等待鱼儿咬钩,然后……收网!
三日后,祖祠法事。
那将不再是祈福驱邪的法事,而是……清洗沈家污秽的审判之日!
他缓缓闭上双眼,开始调整状态,将自身气息收敛到极致,如同蛰伏的毒蛇,等待着给予猎物致命一击的时刻。
沈家的天空,阴云密布,雷声隐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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