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春宗的清晨总是从此起彼伏的咳嗽声和拐杖敲击石板路的“笃笃”声开始的。林风拄着他那根磨得发亮的枣木拐杖,站在演武场边,看着一群“老头老太”慢吞吞地比划着入门拳法。说是拳法,更像是集体晨练——张老头出拳时假牙差点飞出来,李老太踢腿时裤腰带给崩开了,露出里面打着补丁的衬裤,引得众人一阵哄笑,笑声里还夹杂着几声“哎哟”的呻吟,多半是哪个动作太大扯着了老骨头。
“都精神点!”林风用拐杖敲了敲地面,试图摆出威严的样子,可声音里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反而有点像隔壁卖豆腐脑的王大爷,“昨天苏师姐说了,今天要检查吐纳进度,谁要是还停留在‘气沉丹田等于吃饱了打饱嗝’的阶段,中午灵米糕就别想了!”
人群里顿时响起一阵小声的抱怨:
“林师兄,我这老肺,能吸进半口气就不错了……”
“就是,年轻人站着说话不腰疼,你才九十岁,哪懂我们这些九十九岁的难处!”
“我孙子(入门比我晚,返童快,现在看着像六十岁)都开始练火球术了,我还在跟这口气较劲,唉……”
林风翻了个白眼,心里嘀咕:我上辈子二十多岁的灵魂,被你们这群“百岁新生”叫“年轻人”,这感觉比吞了十斤灵米还噎得慌。他正要再说点什么,怀里突然传来一阵“咿咿呀呀”的声音,小豆芽不知什么时候醒了,正举着胖乎乎的小手抓他的胡子——自从修炼出一点灵气,下巴上总算冒出点花白的胡茬,成了小豆芽最喜欢的“玩具”。
“别揪别揪,再揪就成秃瓢了!”林风赶紧把小家伙抱起来,这祖宗昨晚又闹了半宿,说梦话喊“我的仙丹”,一脚把林风的被子踹到了地上。现在小家伙揉着眼睛,奶声奶气地说:“老东西,他们又偷懒?要不我用个小雷劈劈?”
“可别!”林风赶紧捂住他的嘴,这小祖宗的“小雷”上次劈坏了三间练功房,掌门老头(看起来像个十岁小孩)追着他骂了整整一个时辰,“咱们是修仙,不是拆宗门。”
正说着,演武场那头传来一阵清脆的铃铛声,众人瞬间安静下来,连咳嗽都憋了回去。林风抬头一看,苏清晏正提着裙摆快步走来——她如今返童到六十岁,穿着一身月白道袍,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虽然脸上还有些皱纹,却透着股清冷的威严。跟在她身后的是两个“中老年弟子”(实际是修炼了三十年的长老,都突破到了金丹,看着像六十岁),手里捧着记录册,表情严肃得像要去上刑场。
“开始检查。”苏清晏的声音不高,却像冰块掉在玉盘上,清冽又有分量,“从第一排开始,依次展示吐纳心法,运转三个周天。”
第一个上前的是张老头,他深吸一口气,肚子鼓得像个皮球,然后“噗”地放了个响屁,全场瞬间安静,接着爆发出雷鸣般的哄笑。张老头脸涨得通红,杵着拐杖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对、对不起,苏师姐,这口气它不听话……”
苏清晏眉头皱了皱,从袖袋里掏出个小巧的玉瓶:“含一粒‘顺气丹’,重来。”她的语气没什么起伏,可林风注意到,她转身时嘴角似乎抽了一下——这是她憋笑的小动作,上次自己用广场舞糊弄考核时,她也这样过。
轮到李老太时更热闹,老太太大概太紧张,运转灵力时手一抖,把旁边的灵植盆栽给掀了,泥土洒了一地,还差点砸到苏清晏的鞋。李老太吓得直摆手:“不、不是我,是这盆草先动的手!”
林风赶紧上前打圆场:“苏师姐,李师姐这是‘灵力外溢’,说明她进步了,控制不住才这样!”他偷偷给小豆芽使了个眼色,小家伙心领神会,突然指着天空喊:“快看!有灵鸟!”
趁众人抬头的功夫,林风用拐杖把花盆扶起来,又偷偷施了个小法术让泥土自己回到盆里——这招是跟小豆芽学的,说是“懒人除尘术”,以前总用来应付掌门检查卫生。苏清晏何等精明,早就看穿了,却没点破,只是淡淡地说:“下一个。”
检查到一半,王铁蛋突然“哎哟”一声倒在了地上,捂着膝盖直哼哼。林风吓了一跳,赶紧跑过去:“铁蛋?咋了?老寒腿又犯了?”
王铁蛋满头冷汗:“不是,是、是昨天练你教的‘广场舞步’,扭着筋了……”他压低声音,“风哥,我实在撑不住了,那吐纳心法太绕,我脑子跟不上……”
林风心里叹了口气,王铁蛋的资质是真平庸,别人练三个月能提升一个大阶,他才勉强从炼气一层修到二层,是整个回春宗除了林风修炼最慢的记录保持者。可这兄弟实在,有次出门历练,自己被魔修追杀,是他举着个破铁锅挡了一下,后背被划了道口子,现在还留着疤。
所以林风求着长老让他进入了宗门!
“别怕,我教你个新招。”林风蹲下来,在他耳边嘀咕,“等会儿你就跟着我晃,我晃左你晃右,假装在运功,嘴里哼哼‘呼——吸——’,声音大点,把苏师姐的注意力引开。”
王铁蛋眼睛一亮:“这、这行吗?”
“放心,她心软。”林风拍了拍他的肩膀,起身时故意撞了下苏清晏的胳膊,“苏师姐,你看铁蛋这情况,要不今天先免了?他这老腿,再折腾怕是要散架。”
苏清晏看了看地上哼哼唧唧的王铁蛋,又看了看林风挤眉弄眼的样子,突然从袖袋里掏出个瓷瓶:“把这个吃了。”
“啥呀?”王铁蛋接过瓶子,倒出一粒黑乎乎的药丸,闻着像黄连。
“‘活络丹’,治抽筋的。”苏清晏的声音软了点,“起来吧,今天不用演示了,明天我单独教你。”
王铁蛋瞬间不哼哼了,一骨碌爬起来:“真、真的?谢谢苏师姐!您真是活菩萨!”
林风在旁边看得直乐,这傻小子,刚才还疼得像要断气,这会儿走路比谁都利索。
好不容易把所有人都检查完,日头已经升到头顶,晒得人头发昏。林风抱着昏昏欲睡的小豆芽,跟着苏清晏往膳堂走,身后跟着一群蹭饭的“老头老太”——按规矩,检查合格的才能领灵米糕,可刚才八成的人都没合格,这会儿正围着林风撒娇:“林师兄,你跟苏师姐说说情呗,就一块,就一块……”
“别跟着了,”林风头疼地摆手,“苏师姐的规矩你们又不是不知道……”话没说完,就见苏清晏停下脚步,对身后的弟子说:“今天加一锅灵米粥,每人一碗。”她顿了顿,补充道,“灵米糕就……减半吧。”
众人瞬间欢呼起来,簇拥着往膳堂涌去,张老头跑得太急,拐杖都扔了,李老太还回头冲林风挤了挤眼:“我就说苏师姐是刀子嘴豆腐心吧!”
林风看着苏清晏的背影,她走得不快,道袍的下摆随着脚步轻轻晃动。他突然想起刚入宗门时,这女人还是个七十岁的老妪模样,给自己使绊子,抢自己的修炼资源,现在居然会主动加粥,还答应单独教王铁蛋……这返童不光是变年轻,心好像也跟着软了点。
“看什么呢?”苏清晏突然回头,眼神里带着点疑惑。
“没、没什么!”林风赶紧低下头,怀里的小豆芽咂了咂嘴,含糊地说:“她看你呢……老东西……”
“你个小屁孩懂什么!”林风拍了下他的屁股,却忍不住笑了。
膳堂里热闹得像个菜市场,“老头老太”们围着粥桶排着队,你推我搡,嘴里还念叨着:“给我多盛点,我今天没吃灵米糕!”“凭啥他的粥里有莲子,我的没有?”“哎哟,这不是王铁蛋吗?你咋跟苏师姐一桌?快说说,她单独教你啥了?”
王铁蛋坐在苏清晏对面,脸红得像熟透的灵果,手里的勺子都快捏断了,结结巴巴地说:“就、就吐纳……吸气……呼气……”
苏清晏低头喝着粥,嘴角似乎弯了一下,她舀起一勺粥,轻轻吹了吹,递到林风怀里的小豆芽嘴边:“吃点?”
小豆芽眼睛一亮,张嘴就含住了勺子,吧唧吧唧吃得香。林风看着这一幕,突然觉得这粥好像比平时甜了点——或许是加了苏清晏手里的那块灵糖?刚才他明明看见她往粥里扔了块亮晶晶的东西。
“对了,”苏清晏放下勺子,看向林风,“下午宗门要去后山采集‘返童草’,你带着小豆芽一起去。”
“采集?我们?”林风愣了一下,“不是说那草只有筑基后期才能碰吗?我们这些‘老头’去了也是添乱。”
“不是让你们采,”苏清晏从袖袋里掏出个小巧的竹篮,“你们负责捡掉落的叶子,据说泡茶喝对你们这种‘高龄修士’的经脉有好处。”她顿了顿,加了句,“我跟你们一起去。”
林风看着她手里的竹篮,突然觉得这回春宗的日子,好像也没那么难熬。虽然每天要跟一群“百岁老人”抢饭吃,要应付苏清晏的检查,要哄着怀里这个自称“老祖”的小屁孩,可当阳光透过膳堂的窗棂,照在苏清晏带着些许皱纹却柔和了许多的脸上,照在王铁蛋憨厚的笑脸上,照在小豆芽沾着粥粒的嘴角上时,他心里那点因为“逆生”带来的委屈和迷茫,好像都被这暖烘烘的光给晒化了。
“行啊,”林风咧嘴一笑,露出被灵米硌到的牙印,“捡叶子是吧?我拿手!想当年在地球,我妈让我捡菜叶子,我能从菜市场捡到家门口!”
“地球?那是什么地方?”苏清晏好奇地问。
“一个……没有逆生咒,人越活越老的地方。”林风摸了摸下巴的胡茬,突然觉得,或许那样的世界也没什么好羡慕的——至少在这里,他能看着身边的人一点点变年轻,像看着一朵花慢慢绽放,多有意思。
小豆芽突然拍着小手喊:“捡叶子!捡叶子!我要做花环!”
王铁蛋赶紧附和:“我也会!我进入练气期后,常给我外孙女编!”
苏清晏看着他们,嘴角的弧度越来越明显,连眼角的皱纹都像是在笑。
午后的阳光正好,林风拄着拐杖,苏清晏提着竹篮,王铁蛋背着小豆芽,一群“老头老太”跟在后面,慢悠悠地往后山走。拐杖敲击地面的“笃笃”声,小豆芽的咿呀声,苏清晏偶尔的叮嘱声,还有远处传来的、张老头又一次摔倒的惊呼声,混在一起,像一首乱糟糟却暖洋洋的歌。
林风回头看了一眼,觉得这场景要是画下来,名字就叫“回春宗夕阳红图鉴”,保准能在宗门画展上拿个“最接地气奖”。他笑着摇摇头,加快脚步追上前面的苏清晏,故意用拐杖碰了碰她的篮子:“哎,苏师姐,你说咱们这捡叶子的,算不算‘宗门后勤最高配置’?”
苏清晏回头瞪了他一眼,眼里却没什么火气:“再贫,就让你一个人捡完后山所有的叶子。”
“别别别!”林风赶紧讨饶,怀里的小豆芽笑得咯咯响,伸手去抓苏清晏的头发,“老东西怕怕!姐姐凶!”
“谁是姐姐?”苏清晏没躲,任由小家伙抓着她的头发,语气里带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纵容,“叫师姐。”
“姐姐!姐姐!”小豆芽故意喊得更大声。
林风看着苏清晏无奈又好笑的表情,突然觉得,这逆生界的修炼路,慢点就慢点吧。反正他有的是时间,从百岁老翁到少年郎,这条路再长,身边有这么一群人陪着,拄着拐杖慢慢走,也挺好。
只是他还不知道,这个世界的人,寿命到了,从老人到小孩死去,只需要一天,不,只需要一天的最后几分钟!
至于那些修炼的苦,返童的难,就当是路上的石子吧——硌脚归硌脚,踢开了,还是能往前走。林风想着,又用拐杖碰了碰苏清晏的篮子,这次她没瞪他,只是轻轻“哼”了一声,声音软得像午后的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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