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商局的人走了,留下死命令和一院的死寂。狂风卷着沙尘,刮在脸上生疼,却远不及晓燕心头的万分之一痛。她瘫坐在鱼塘边的泥地上,目光呆滞地看着水面,仿佛灵魂都被抽走了。
娟子在一旁吓得直哭,想拉她起来,又不知该如何安慰。
就在这时,一阵刻意拔高的、带着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的嗓音,像毒蛇吐信般,尖锐地刺破了院里的沉默。
“哎呦喂!这是咋说的?刚才不还挺能耐的吗?又是养鱼又是做点心的,搞得全院就你能!现在咋蔫吧了?傻眼了吧?”
孙秀英扭着腰,从屋里慢悠悠地踱了出来,脸上那表情,活像是三伏天喝了冰镇酸梅汤——从头到脚都透着舒坦和得意。她手里还抓着一把瓜子,一边嗑,一边把瓜子皮故意往鱼塘方向吐。
“我就说嘛!老天爷长着眼呢!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她声音尖利,确保全院每一个角落都能听见,“有些人啊,就是心比天高,命比纸薄!好好的安生日子不过,非瞎折腾!又是挖塘又是养鱼的,搞得乌烟瘴气,鸡飞狗跳!这下好了吧?把自己作进去了吧?”
晓燕猛地抬起头,血红的眼睛死死盯住孙秀英。虽然王主任暗示了匿名信,但她还抱着一丝微弱的希望,希望不是这个继母,希望人性不至于如此卑劣。
孙秀英被她看得有些发毛,但旋即更加嚣张起来,叉着腰,唾沫横飞:“瞪我干啥?瞪我就能把鱼塘瞪回来?我告诉你林晓燕!这就是报应!你克死了你娘,现在又来克这个家!非得把这家折腾散了你才甘心是不是?”
她越说越恶毒,开始翻旧账,声音刻薄得像刀子:“当初要不是你死鬼老娘留下那点破烂玩意儿,你能有今天?不知感恩的东西!让你嫁人你不嫁,非学人做什么买卖!丢人现眼!现在怎么样?赔个底掉了吧?活该!”
“妈!你别说了!”林小宝似乎都觉得她妈说得太难听了,小声嘟囔了一句。
“你闭嘴!小兔崽子!你知道个屁!”孙秀英立刻把炮火转向儿子,“吃里扒外的东西!整天姐、姐的叫得亲热!她给你啥好处了?几块破点心就把你收买了?我告诉你,她完了!以后还得靠你爹那点死工资养活!你给我滚回屋去!”
林小宝被他妈骂得缩了缩脖子,不敢再吭声。
孙秀英又转向晓燕,脸上露出一种扭曲的快意:“三天?哼,我看你拿什么填!你不是能耐吗?不是能挣钱吗?你挣的钱呢?够请人填塘的吗?不够是吧?要不要我帮你啊?”
她故意顿了顿,欣赏着晓燕痛苦的表情,然后阴恻恻地笑道:“求我啊!你跪下求我,我说不定心一软,让你爹帮你求求情,再多宽限两天?或者……把你娘留下的那个破戒指抵给我,我去帮你找找人说说情?怎么样?”
原来她一直还惦记着生母留下的那点遗物!在这种时候,她竟然还想趁火打劫!
晓燕气得浑身发抖,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恨不得扑上去撕烂她那恶毒的嘴脸!但她仅存的一丝理智告诉她,不能动手,动手就彻底输了。
她死死攥紧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渗出血丝,却感觉不到疼。只有无边的愤怒和冰冷在胸腔里冲撞。
孙秀英见晓燕不吭声,只是用那种恨不得吃了她的眼神盯着自己,心里更爽快了,仿佛终于把这些年压着的恶气都吐了出来。她嗑完最后几颗瓜子,把瓜子皮狠狠摔在地上。
“不识抬举的东西!你就硬撑着吧!我看你三天后怎么哭!到时候被强制填平,欠一屁股债,看还有哪个男人敢要你!你就等着当老姑娘,烂在家里吧!”
说完,她得意洋洋地哼起了不成调的小曲,扭身回屋,还故意把门摔得山响。
院子里,其他邻居早已躲回了自家屋里,门窗紧闭。谁也不敢在这个时候触孙秀英的霉头,更不想惹上晓燕这个“麻烦”。
只有娟子还陪着晓燕,哭得眼睛红肿:“晓燕姐……怎么办啊……她怎么能这样……”
晓燕缓缓站起身,身体因为极致的愤怒和寒冷而微微颤抖。她没有哭,甚至脸上都没有什么表情,只有那双眼睛,红得吓人,里面燃烧着冰冷的火焰。
她走到鱼塘边,舀起一捧水,狠狠洗了把脸,冰冷的水刺激着皮肤,让她混乱的大脑稍微清醒了一些。
孙秀英的恶毒,像一把淬了毒的匕首,不仅捅伤了她,也彻底斩断了她对这个“家”最后一丝微弱的牵绊。
原来,有些人的人心,可以黑暗到这种地步。见不得别人好,哪怕是一点点微弱的希望,也要千方百计地踩灭,甚至还要在上面吐上几口唾沫。
她看着水面上自己苍白而坚毅的倒影,又看了看那扇紧闭的、属于“家”的门。
然后,她转过身,对娟子说,声音平静得可怕:“娟子,回去吃饭吧。我没事。”
“晓燕姐……”
“回去吧。”晓燕重复道,语气不容置疑。
娟子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院子里彻底只剩下晓燕一个人。狂风依旧在呼啸,天色愈发阴沉。
晓燕没有回那个令人窒息的家。她走到窝棚里,拿出纸和笔——那是她平时记养鱼笔记和点心配方用的。
她坐在小马扎上,就着昏暗的光线,开始一笔一划地写。不是写申诉信,也不是写求饶信。
她在写一份清单。
一份详细记录了她承包鱼塘以来所有投入的清单:购买鱼苗的钱、饲料的钱、请人清塘修埂的工钱(陈默垫付的那部分她也仔细算了进去)、购买各种工具杂物的钱……每一笔,她都记得清清楚楚。
写完之后,她又拿出一张新纸。
她在写借条。写明因鱼塘被强制拆除,需借款多少元用于支付填埋费用及偿还部分债务,承诺一年内还清,并按高于银行的利率支付利息。
她写得很慢,很认真。写完之后,她签上了自己的名字:林晓燕。
然后,她将这份清单和借条仔细折好,放进口袋。
她不会去求孙秀英,更不会交出母亲的遗物。她要用自己的方式,哪怕遍体鳞伤,也要保住最后一点尊严,也要告诉所有人,她林晓燕,没那么容易被击垮!
孙秀英的恶毒,没有让她崩溃,反而像一块坚硬的燧石,狠狠敲击在她倔强的灵魂上,迸发出了更加冷冽而决绝的火花。
她知道,从这一刻起,她和那个家,和孙秀英,彻底恩断义绝。
风雨欲来,而她,准备独自迎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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