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影视基地还笼罩在一层薄薄的雾气中，带着沁人的凉意。
《无声》剧组的开机仪式选在了一号摄影棚外的空地上，现场早已布置妥当。
工作人员忙碌地穿梭，调试设备，维持秩序。
受邀而来的媒体记者们聚在一旁，长焦镜头早已对准了主创区域。
纪槐序到得不早不晚。
他裹着一件深灰色的长款羊绒大衣，黑色的发丝散落，衬得脸色愈发苍白透明。
他刻意避开了人群中心，站在稍靠边的位置，双手插在大衣口袋里，微垂着眼，周遭的热闹仿佛都与他隔着一层透明的屏障。
秦峪是和李导一同到的。
他穿着一身剪裁利落的黑色西装，身姿挺拔，步履从容。
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微笑，与导演低声交谈，偶尔对熟悉的媒体点头致意，一举一动都透着顶级演员的自信与气场。
他似乎不经意地扫视全场，目光掠过纪槐序所在的方向时，几不可查地停顿了一秒，快得除了当事人，无人察觉。
纪槐序的心脏却像是被那轻飘飘的一瞥捏了一下，骤然收紧。
他下意识地别开视线，盯着地面上一小块被踩得光滑的石子。
仪式正式开始。
制片人、导演依次上前上香，发表讲话，感谢各方支持，表达对项目的信心与期待。
流程按部就班，热闹而官方。
轮到主演致辞时，秦峪从容上前。
他接过话筒，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些，显出一种沉稳内敛的气质。
“很荣幸能参与《无声》，叶深是一个充满挑战的角色，我会尽全力去理解和靠近他，不辜负李导和团队的信任。”
他的发言简洁有力，目光诚恳地掠过现场众人，最后落在李导身上，微微颔首。
接下来是揭幕和合影环节。
红布被共同掀开，摄像机露出冷硬的金属光泽，闪光灯顿时亮成一片。
所有主创人员被招呼着聚拢到长案前合影。
人群移动间，纪槐序感到手肘被轻轻碰了一下。
他下意识地侧头，只见秦峪不知何时站到了他身侧后方，正微微侧身给一位资历颇深的老演员让出位置。
那触碰短暂而无意，秦峪的目光甚至没有看他，依旧保持着得体的微笑面对着镜头。
仿佛只是拥挤人群中最寻常不过的意外。
但纪槐序的背脊却瞬间绷直了。
他能感觉到身边人的存在感强烈得惊人。
秦峪身上淡淡的雪松气味，混合着一点点烟草的气息，丝丝缕缕地侵入他的感知领域，扰乱着他的呼吸节奏。
“来，看这里！好！”
摄影师大声指挥着，快门声咔嚓作响。
合影结束，人群散去。
开机仪式的主要流程算是走完了，接下来是媒体群访时间。
长枪短炮立刻对准了主创席，尤其是秦峪和纪槐序的方向。
气氛瞬间变得更加紧绷和热闹。
果然，第一个问题就直指焦点。
“秦峪老师，这次和纪槐序老师合作，请问两位在音乐风格上是否有过沟通？期待碰撞出怎样的火花？”
所有人的目光都在两人之间逡巡，试图捕捉任何一丝不寻常。
秦峪接过话筒，脸上是他惯常的、无可挑剔的从容微笑。
“纪老师是非常优秀的音乐人，他的创作我一直很欣赏。虽然之前交流不多，但这次为《无声》合作，我相信我们会基于作品本身，找到最适合的音乐语言来呈现故事和情感。”
他回答得官方又得体，甚至不忘捧一下纪槐序，但巧妙地避开了提及任何私人关系。
记者显然不满足，又将话筒方向示意性地转向纪槐序。
“那纪老师呢？这是第二次为秦峪老师主演的电影操刀全部音乐，有什么特别的设想吗？”
纪槐序垂下眼睑，掩去眸中情绪，再抬头时，表情疏离而专业。
“音乐服务于故事和人物。我会根据‘叶深’这个角色和影片的整体基调来创作。”
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完全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
又一个记者抢到机会，问题更加直接：
“众所周知二位私下……嗯，关系比较特别，这次合作过程中有没有发生什么有趣或者印象深刻的事？”
现场出现一瞬微妙的寂静。
秦峪轻笑一声，仿佛听到一个无伤大雅的笑话，他自然地将话题接过去，目光扫向提问的记者，带着几分戏谑。
“看来大家对我们合作比电影本身还感兴趣？印象深刻的事嘛……就是发现纪老师工作起来非常认真严谨，让我自愧不如。”
他再次将话题拉回工作，用玩笑化解了尴尬，滴水不漏。
纪槐序则全程保持沉默，只是嘴角扯出一个极淡、几乎看不见的弧度，像是嘲讽，又像是无奈。
整个采访环节，秦峪游刃有余地主导着节奏，巧妙地挡掉了所有试图探究他们关系的尖锐问题，始终将焦点维持在作品本身。
而纪槐序则用冷漠和简短的回应，筑起了一道防护墙。
两人一唱一和，一个圆滑周到，一个冷若冰霜，反而形成了一种诡异的默契。
让媒体抓不到任何实质性的把柄，却又更觉得两人之间的关系扑朔迷离。
采访结束。
纪槐序暗自松了口气。
他正准备悄无声息地退到更远的角落，却被制片人笑着叫住。
“槐序，来来，这边也得拍几张单独的工作照，宣传要用。”
他只好停下脚步，配合地站到背景板前。
刚调整好表情，眼角的余光却瞥见秦峪也被李导拉着走了过来，似乎是打算拍几张导演和主演的互动照。
两人之间的距离再次被拉近。
灯光下，纪槐序只觉得浑身不自在，所有的感知都聚焦在了身旁那个人身上。
李导笑着揽过两人的肩膀，示意摄影师。
“来，给我们金牌音乐和灵魂男主也拍一张，这可是我们《无声》的王牌组合！”
这个称呼让纪槐序眼皮一跳。
李导的手掌温热，而另一边，秦峪的肩膀几乎与他的相贴，隔着衣物，似乎也能感受到对方身体传来的热度。
秦峪配合地露出笑容，侧头对李导说着什么，语气轻松。
他的手臂自然地垂在身侧，手指偶尔会因为说话的动作而轻微摆动，有一次，指尖几乎要蹭到纪槐序的手背。
纪槐序猛地将手往回收了一下，动作细微，却带着一丝惊弓之鸟的仓促。
秦峪的话语很短暂的顿了一下，几乎无人察觉。
但他脸上的笑容未变，依旧从容地与李导交谈着，只是那垂下的手指，悄然握紧了些许。
“好！很好！看这边！”摄影师捕捉着镜头。
纪槐序努力维持着表情的平静，嘴角牵出一抹极淡的笑。
终于熬到拍照结束。
纪槐序立刻退到最外围，快步的走向休息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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