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汗水依旧紧贴着皮肤，梦中那撕裂心肺的悲怆余韵如同幽灵般缠绕不去。云凌怔怔地坐在床沿，无意识地摩挲着腕上那块冰冷的金属表盘。
“迩杉杉……”他声音沙哑地低唤，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寻求锚点的脆弱。
表盘微亮，一道柔和的全息光屏在他面前展开。没有虚拟形象，只有一行简洁的文字和一个小巧的、像素风格的【(。?＿?。)?】表情包浮现。
【检测到使用者生理指标异常：心率过速，皮质醇水平升高，神经电信号呈现高焦虑模式。是做噩梦了吗，云凌？】系统的合成音效也调整得比往常更加柔和舒缓。
“一个……很奇怪的梦。”云凌用力揉了揉眉心，试图驱散那红发少女的幻影和《火星谣》的旋律，“真实得可怕，又陌生得彻底。杉杉，我的记忆……你一直跟着我，我的记忆库是完整的，对吧？从地球联邦的学校，到参军，再到被传送来这里……没有缺失，对吗？”他的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仿佛急于确认什么。
屏幕上出现了一个微微歪头的困惑表情【(⊙_⊙)？】，接着是文字：
【根据本系统日志记录，与使用者绑定后，未检测到大规模记忆数据丢失或人为篡改痕迹。记录始于UF-734训练基地，终结于乌鲁斯星坠机事件前一刻。逻辑链完整。】
“是啊……记录是完整的……”云凌喃喃自语，梦中的悲伤太过真实，让他本能地对自己的过去产生了怀疑。他闭上眼，开始顺着系统确认的“完整”时间线，一点点回溯。
UF-734训练基地……毕业考核……分配至乌鲁斯星驻防……日常巡逻……然后是——那次改变一切的“回收坠毁飞船”任务。
记忆的画面清晰起来：荒凉的乌鲁斯星地表，那艘冒着黑烟、造型奇特的坠毁飞船……他和队友进入船舱……发现了那个被称为“233型实验式时空穿越者服务系统”的装置……队友触碰后引发的能量乱流……自己扑上去试图阻止……然后是被撕裂般的剧痛和炫目的白光……
【警告：检测到使用者回忆特定事件时，神经波动出现异常峰值。】屏幕上跳出一个闪烁的黄色感叹号【(＞﹏＜)】，伴随着系统的提示音。
云凌没有理会警告，他的思绪猛地顿住了，像是一辆高速行驶的列车突然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
等等……任务之前呢？
在接到“回收坠毁飞船”任务之前，他在乌鲁斯星的那段驻防岁月里……好像……有一段记忆是模糊的？
他努力地回想，眉头紧紧锁起。他记得自己是如何在一次例行的边境巡逻中，遭遇了不明身份的武装分子伏击，被俘……然后呢？
记忆在这里出现了断层，或者说，被某种轻纱般的东西笼罩了。他清晰地记得自己被一伙自称“人类复兴阵线”的革命军救了出来，记得那些戴着红色袖标的哥哥姐姐们将他从阴暗的设施里带出时，脸上混杂着愤怒与怜悯的表情。
他记得其中一位领队的、脸上带着疤痕的女战士，在颠簸的运输车上，用一种尽可能温和的语气告诉他：
“小家伙，你安全了。我们发现你的时候，你所在的意识映射实验区已经……他们对你进行了深度记忆干预。具体经历了什么，我们也不清楚，时间紧迫，我们只来得及确认没有其他受害者，就带着你紧急撤离了。很抱歉，有些痕迹……可能无法挽回了。”
“记忆干预”……“无法挽回”……
当时他刚刚获救，惊魂未定，又被告知这样的消息，只是懵懂地点头，沉浸在逃出生天的后怕与对未来的茫然中，并未深究。后来回归部队，接受心理评估，被判断为“无战斗应激障碍，记忆部分缺失但不影响基本认知与军事技能”，这件事也就慢慢被尘封起来。
此刻，在这个被诡异梦境惊醒的黎明，这段几乎被遗忘的往事，连同那轻描淡写的“记忆干预”四个字，如同冰锥般刺破了他一直以来对自身记忆的认知！
他记得自己怎么被抓，记得怎么被救，记得救他的人告诉他的话……却唯独对那场所谓的“意识映射实验”本身，对在那座设施里具体经历了什么，一片空白！那不是普通的遗忘，那是被精准“洗去”后的空洞！
“我想起来了……”云凌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他猛地看向手腕上的系统，“不是联邦的训练，不是乌鲁斯星的日常……是在那之前！我被俘的那次！那场实验……我根本不记得实验内容！他们告诉我记忆被洗掉了！”
屏幕上，像素表情包凝固了，变成了一个空白的方框【( )】，仿佛系统也在处理这突如其来的信息。过了几秒，一行新的文字缓缓浮现，语气带着前所未有的谨慎与安抚：
【……关于使用者早期经历中存在的非系统绑定期数据空白，本系统无法追溯与验证。请保持冷静，过度追溯未知记忆可能存在风险。当前生理状态仍需平复，建议进行深呼吸调节。】后面跟了一个小小的、试图传递温暖的表情【(′?w?`)】。
云凌却无法冷静。他靠在冰冷的墙壁上，仰起头，任由那股寒意从脊椎蔓延至全身。
原来，他所以为的“完整”人生，早在他获得系统、穿越到泰拉之前，就已经存在着一块巨大的、被强行抹去的空白。而那场浸透着无尽悲伤与《火星谣》的梦境……是否与这块被抹去的空白有关？
火星……意识映射实验……红发少女……废墟……
线索碎片在脑海中疯狂碰撞，却拼凑不出任何清晰的图景，只留下更深的迷雾与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被剥夺了重要之物的冰冷空虚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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