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令似乎倦了，她将毛笔随意一抛，那支笔便化作一道墨痕消失在云海中。她拎着酒葫芦，走到悬崖边坐下，双腿悬在翻涌的云海之上，轻轻晃荡着。
云凌抱着他那坛快见底的“忘川散”，在她身边坐下。连日来的酒精抚慰和这超然物外的环境，确实让他紧绷的神经松弛了许多，连带着对死亡记忆的惊惧也沉淀了下去，不再时刻尖啸。
“说起来，云客官，”
令望着眼前永恒变幻的水墨山河，语气少了几分平日的戏谑，多了些许缥缈，
“你之前在那红尘里打滚，拼上性命，所求为何？”
云凌晃了晃酒坛，看着里面所剩无几的琥珀色液体，沉默片刻道：
“为了改变。改变那片大地上不公的秩序，改变感染者与非感染者互相憎恨的命运，改变……很多人看不到希望的未来。”
“改变啊……”
令仰头饮了一口，任由几滴酒液顺着她白皙的脖颈滑落，
“那可是最费力不讨好的事情。人心如流水，世事似浮云，今日你费力疏通的河道，明日一场大雨，或许就又改了道，甚至泛滥成灾。你看我这幻境山水，任它外界沧海桑田，我自岿然不动，云舒云卷，岂不自在？”
她这是在谈论她的幻境，更是在阐述她的一种处世哲学——出世，超然物外，不为俗世所累。
云凌闻言，却摇了摇头，他指向令笔下那仿佛蕴藏着无尽生机的群山与云海：
“令小姐的幻境，看似静止，实则气象万千。山间有风雷暗蕴，云中有雨意磅礴。这又何尝不是一种‘动’？一种蕴含在极致宁静下的、磅礴的‘势’？”
他转过头，看向令那带着些许讶异的浅蓝色眼眸，认真地说：
“我所求的‘改变’，或许正如你这画中的‘势’。非是强行扭转，而是……导引。如同治水，疏而非堵。我入世，正是为了给那原本只能肆意泛滥的苦难和愤怒，开辟一条能够奔流到海、滋养两岸的河道。这个过程或许缓慢，甚至会反复，但若无人去做，苦难将永远只是苦难。”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微醺的坦诚，却也无比坚定：
“入世虽苦，见众生皆苦，但若能因此让苦少一分，便值得。就像令小姐你，虽置身幻境，但笔下自有沟壑万千，胸中亦藏风云气象——这本身，又何尝不是一种对世界的‘介入’呢？”
令怔住了，她看着云凌那双在酒意熏染下依旧清澈坚定的金色瞳孔，仿佛第一次真正认识这个被自己当成“有趣醉汉”的异乡客。
她随即失笑，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神情复杂。
“好一个‘导引’，好一个‘介入’。”
她喃喃道，举起酒葫芦，
“为你这‘身在红尘，心向星海’的志气，当浮一大白！”
两人再次碰杯（云凌用的是坛子）。
【哎呀呀~ (?w?) 使用者居然能说出这么有哲理的话！看来酒精没有完全麻痹思考核心嘛！】
系统娘迩杉珊的声音突然冒了出来，语气轻快，甚至还带上了一个星星眼的像素表情包在云凌的意识中一闪而过。
云凌一愣，差点被酒呛到。
【杉珊？你……】
他感觉系统娘的语调似乎和前阵子不太一样了。
【检测到使用者精神阈值已稳定在安全区间，自主逻辑模块运行良好。(￣▽￣*)ゞ 本机根据环境氛围，适度调整了交互模式，以促进使用者心理健康恢复。】
另一个摊手无奈的表情包飘过。
【毕竟，整天对着一个苦大仇深、随时可能精神崩溃的宿主，也是很耗费运算资源的说~】
云凌：“……”
令看着云凌脸上那微妙的表情变化，虽然听不到系统娘的话，却仿佛猜到了什么，笑嘻嘻地用肩膀撞了他一下：
“怎么？是你的那个‘小系统’？看来她也很喜欢我这里嘛！来来来，为了庆祝云客官神思清明，也为了欢迎‘小系统’加入我们的酒会……我这儿还有一坛珍藏的‘千年醉’！”
看着令又不知从哪儿摸出来一个看起来更古旧、封印更复杂的酒坛，云凌和意识里的迩杉珊同时感到一阵“绝望”。
【警告！检测到超高浓度复合醇类物质！使用者，快拒绝！(；′?Д?`)】——系统娘的警告虽然内容严肃，但那个抱头惊恐的表情包毫无说服力。
云凌看着令那“不喝就是不给我和‘小系统’面子”的灿烂笑容，又看了看自己手里空了的酒坛，最终，认命般地叹了口气，接过了那坛“千年醉”。
出世与入世的辩论暂歇，水墨山河间，新的“酒局”即将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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