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桂芳的认罪，如同在看似平静的湖面下确认了一条毒蛇的存在，但季青心头那份挥之不去的疑虑，却让她感觉水下可能还潜藏着更大的阴影。重案一组办公室的白板上，王桂芳的照片被钉在“实施者”的位置，但旁边依旧保留着一个醒目的问号。
“头儿，王桂芳已经交代了，赃物也起获了，证据链完整，还有什么问题吗？”老谭看着季青依旧凝重的神色，有些不解。
“地高辛的剂量。”季青指着法医报告上那个“微量且代谢产物比例异常”的结论，“这不是胡乱投毒能达到的效果。要么她运气极好，要么……她受过指点，或者，她隐瞒了更精确的意图——不是‘想让其病一场’，而是精准地‘让其看起来像自然死亡’。”
陈锐若有所思地接话：“而且，她选择地高辛这种药物，本身就带有一定的专业性。养老院常用药那么多，她为何偏偏选中这种治疗窗窄、容易致命，却又在老年群体中常见的药物？这选择太‘准’了。”
“再审王桂芳！重点问清楚她选择地高辛的原因，获取药物的具体过程，以及是否有人向她提供过‘建议’！”季青下令，她坚信细节深处藏着魔鬼。
第二次审讯，由季青亲自坐镇。她没有急于逼问，而是将话题引向了王桂芳的家庭困境和她在养老院的工作细节。在王桂芳絮絮叨叨的抱怨中，一个名字被反复提及——养老院食堂负责采购的赵师傅，赵德贵。
“赵师傅人挺好的……有时候会跟我说哪些老人家属来得少，条件好像还不错……还跟我说过，人老了，有时候吃点不对付的药，看着就跟自然走了一样……”王桂芳说到这里，似乎意识到失言，猛地住了嘴，眼神慌乱。
赵德贵！
一个新的嫌疑人浮出水面！他不仅可能向王桂芳提供了选择受害者的“信息”和投毒方式的“暗示”，甚至可能参与了销赃环节（那些金饰的出手渠道）！
“立刻控制赵德贵！搜查他在养老院的休息室和住所！”季青立刻下令。
调查方向瞬间转向这个看似不起眼的食堂采购。老谭带人迅速行动，在赵德贵位于养老院后院的临时休息室里，搜出了几本关于常见药物副作用和老年人病理的通俗读物，书上在一些关于心脏药物和“无症状猝死”的段落做了标记。更关键的是，找到了几张与王桂芳持有的当票相关联的、来自同一家当铺的收据副本，以及一部他很少使用的旧手机，里面存有数个本地下线收赃人员的联系方式！
面对这些证据，赵德贵起初还百般抵赖，声称只是“好心”给王桂芳一些“生活建议”，当票副本是帮朋友忙。但在警方出示了王桂芳指向性的证词和通讯记录分析（显示他与王桂芳在案发前后联系异常频繁）后，他的心理防线也开始瓦解。
最终，他交代了部分事实：他确实利用采购之便，暗中观察哪些老人“油水足”，并将信息“无意间”透露给像王桂芳这样有经济困难、又容易操控的护工。他会“科普”一些药物知识，暗示某些死亡可以“看起来很自然”，并“热心”提供销赃渠道，自己从中抽成。他坚称自己从未直接动手杀人，只是“利用信息赚点小钱”。
“刘老太太那事，我就是跟王桂芳多聊了几句……谁知道她真敢下手……”赵德贵试图将自己撇清。
然而，季青和陈锐在梳理赵德贵的背景时，发现他之前曾在另一家养老院工作过，而那家养老院在他在职期间，也发生过几起老人“自然死亡”后财物轻微丢失的事件，当时均未深究。
“他不是初犯，也不是简单的教唆。”陈锐分析道，“他可能是一个寄生在养老产业灰色链条上的‘掠食者’，专门寻找并催化像王桂芳这样的‘执行者’，系统性地从最脆弱的群体身上榨取利益。”
王桂芳是直接挥刀的人，而赵德贵，则是那个在背后递刀并指点要害的阴险军师。一条隐藏在暮年安宁下的灰色产业链，露出了它狰狞的一角。
案件的性质再次升级。这不仅仅是个别护工的恶性犯罪，更可能牵扯出一个针对养老群体的、有组织的剥削模式。
“深挖赵德贵所有的社会关系和经手过的所有养老机构！查清还有没有其他潜在的受害者和‘执行者’！”季青的声音带着刺骨的寒意。必须将这潭浊水下的所有暗涌，彻底铲除。
（第二百零二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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