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种声音。
它并非时刻可闻，更像是一种存在于听觉边缘的持续性背景噪音，低沉、稳定，如同某种巨大的、沉睡生物的心跳，又像是生锈的齿轮在永不停止地相互摩擦。对于长期驻守在Scp-044收容坞站的工作人员而言，这声音已逐渐成为环境的一部分，如同通风系统的嗡鸣。
但李烁无法习惯。
在第二次测试后的数据分析中，他发现自己需要比平时多花费数倍的时间来集中注意力。一些简单的报告会读了两三遍才理解其意。夜里，那低频噪音会钻入他的梦境，将其扭曲成充满金属碎片和苍白光芒的噩梦。
“威尔逊，你晚上……睡得好吗？”在一次例行巡检时，李烁忍不住问道。他们正沿着044庞大的炮身行走，那无处不在的低频震动透过靴底传来。
威尔逊挑了挑眉，脸上带着明显的疲惫，眼袋深重。“怎么，我们的专家也开始想念Site-19的安静宿舍了？”他试图用玩笑掩盖，但声音里的沙哑出卖了他，“这老姑娘的摇篮曲是有点吵。习惯了就好。”
“恐怕不是‘吵’那么简单。”李烁停下脚步，打开随身携带的平板，调出一份他私下整理的医疗报告摘要，“过去一周，站点内因‘精神焦虑’、‘注意力不集中’、‘原因不明的偏头痛’前往医疗部门报到的人员比例上升了47%。d级人员中出现攻击性行为和情绪失控的案例也增加了三起。”
威尔逊凑过来看了看，眉头皱起：“压力大而已。守着这么个玩意儿，谁不紧张？”
“不仅仅是压力。”李烁指向平板上的声波频谱分析图，“044发出的噪音中，包含一段极其特殊的、持续性的低频脉冲，其频率恰好落在能够影响人类大脑a波和θ波活动的范围内。长期暴露，理论上会导致理性认知能力下降，潜意识冲动被放大。文档里提到的‘bear事件’……我现在怀疑，可能并非单纯的意外。”
就在这时，站点内响起一阵并非最高警报、但足够引起警惕的蜂鸣声。
“c区外围传感器触发！非授权移动！重复，c区外围传感器触发！”
c区，正是存放Scp-044的坞站所在核心区域。
李烁和威尔逊对视一眼，立刻冲向控制室。
监控画面上，景象令人错愕。并非外敌入侵，而是一名负责044日常清洁维护的d级人员d-9982，正状若疯狂地用一把偷带进来的重型液压钳，猛烈砸击固定044炮身的主要液压固定栓！
“阻止他！”安全主管在通讯频道里怒吼。
但诡异的是，附近的安保人员行动显得异常迟缓，他们的反应像是被慢放，脸上带着困惑和挣扎的表情，似乎无法有效执行命令。
“是那个声音！”李烁瞬间明白了，“噪音降低了安保人员的反应速度和判断力，同时放大了d-9982的破坏冲动！”
画面上，d-9982双眼赤红，嘴里念念有词，并非有逻辑的句子，而是破碎的音节和嚎叫，仿佛在与脑海中的某个声音对抗，或者……服从。他的每一次砸击都异常精准和用力，火星四溅，固定栓已经出现了明显的变形！
“他妈的！”威尔逊骂了一句，拔出配枪，“A队跟我上！直接物理制止！”
“等等！”李烁拉住他，“强攻可能刺激他加速破坏，或者引发更不可预料的后果！044本身现在状态未知！”
李烁的大脑飞速运转。那低频噪音……它像是一种领域性的精神污染。直接对抗处于污染中心、受到深度影响的个体，极为危险。
他猛地看向控制台，对技术员喊道：“立刻调整站点通风系统，制造一段强烈的、不规律的高频共振噪音，覆盖掉044的低频脉冲！快！”
“那可能会对044本身造成未知影响！”技术员犹豫道。
“比它现在间接帮人拆了自己的固定栓更糟吗？”李烁厉声道，“执行！”
刺耳的、如同指甲刮擦金属的高频噪音通过遍布站点的通风管道猛地响起，瞬间压过了那令人不安的低频背景音。
效果立竿见影。
监控画面上，正在疯狂砸击的d-9982动作猛地一滞，脸上的疯狂神色被痛苦和迷茫取代，他捂住耳朵，发出一声惨叫，手中的液压钳“哐当”一声掉落在地。周围原本反应迟钝的安保人员也仿佛瞬间清醒，迅速扑上前将其制服。
危机暂时解除。
控制室内一片寂静，只有那令人牙酸的高频噪音还在回荡，很快也被调低、停止。
威尔逊长长舒了口气，拍了拍李烁的肩膀：“干得漂亮，专家。你怎么想到的？”
李烁没有回答，他的目光紧紧盯着主屏幕上Scp-044的实时监控画面。在刚才高频噪音响起的那一刻，044炮身上那些无用的机件，曾有过一瞬间极其剧烈的、近乎痉挛的同步震颤。而现在，它们旋转的速度，似乎比之前……快了一点点。
那持续的低频噪音也恢复了，依旧低沉，依旧稳定。
但李烁知道，有些东西已经不一样了。物理上的破坏半径可以测量，可以规避。但这种无孔不入的、侵蚀意志的精神低语，它的“破坏范围”有多大？它的极限又在哪里？
他拿起通讯器，接通了站点主管的频道，语气沉重：
“长官，我们需要立刻重新评估Scp-044的项目等级。它的威胁，远不止于炮口所指的方向。我认为，‘Safe’级别已完全不适用，建议至少提升至‘Euclid’……并且，我们必须立刻讨论，如何应对其可能具备的、初步的‘意识影响’能力。”
收容站点外，夜色深沉。而站点内，那源自二战时期的钢铁巨兽，依旧在无人察觉的层面，持续散发着它那古老而恶毒的低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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