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三章
陈亮终于从海南回来了。发了大财。
开回来一辆崭新的丰田霸道越野车,在小小向阳县城,引得路人翘首观看,车漆在阳光下晃得人眼花。
这年头,时兴酒吧唱歌,县城最豪华的红鹰夜总会,据说里面金碧辉煌,美女如云,一瓶啤酒都要三十多块!对于汪鹏程、李飞民、姚学敏这样的工薪阶层,连探头往里面张望的勇气都欠奉。
陈亮不一样,回来第一件事,就是大手一挥,请汪鹏程、李飞民、姚学敏去红鹰夜总会开开眼。三个人又好奇又兴奋,跟着陈亮,像刘姥姥进了大观园。一进大门,震耳的音乐和迷离的灯光就扑面而来,空气里混杂着香水、酒精和烟草的甜腻气味。穿过流光溢彩的大厅,四人进得一个宽敞的大包厢。陈亮熟门熟路,俨然一副主人派头,大喇喇地往长排沙发的正中央一坐,身体舒展开来,手指潇洒地在空中清脆地一弹。门应声而开,鱼贯而入一排妆容精致、穿着闪亮短裙的姑娘,齐刷刷站定,脸上挂着职业化的甜美笑容,目光流转。
汪鹏程哪见过这场面?心怦怦直跳,眼睛都不知该往哪放,凑近陈亮,压着嗓子问:“老…老陈,她们…是陪我们喝酒吗?”陈亮闻言,拍着大腿爆发出一阵爽朗的大笑,震得包厢嗡嗡响:“老汪啊老汪!当然!由你挑!你看中哪个,手指一点,哪个就坐到你身边来!”
“坐…坐我身边干嘛?”汪鹏程的声音都发飘了。
“陪你聊天!喝酒!跳舞啊!想怎么玩都行!”陈亮大手一挥,豪气干云,“不满意?换!换到你满意为止!”话音未落,他又是潇洒地一挥手,刚才那排姑娘训练有素地悄然退下,紧接着,另一排同样青春靓丽、打扮入时的姑娘又踩着高跟鞋哒哒哒地走了进来,在迷幻的灯光下站成一排风景线。“兄弟们,别客气,挑!尽管挑!”陈大老板的声音里透着不容置疑的豪横。
李飞民咽了口唾沫,壮着胆子指了一个看着顺眼的。姚学敏也红着脸,学着样子点了一个。汪鹏程只觉得手心冒汗,这场面,既让他紧张得嗓子发干,又好奇得挪不开眼!他左看右看,就是不敢伸手。
“哟!没想到老汪眼光还挺高!”陈亮见状,嘴角勾起玩味的笑意,手指再次潇洒地一弹,动作行云流水。第二排姑娘悄无声息地退场,第三排姑娘又带着香风走了进来。“老汪,再挑!总有一个合你眼缘!”
汪鹏程被逼得没法,硬着头皮,胡乱指了一个离得最近的。一个长发飘飘、眼波流转的姑娘立刻挨着他坐了下来,带来一阵浓郁的香气。姑娘们熟练地开酒,全是那种花露水似的小瓶啤酒。汪鹏程悄悄问身边的姑娘:“这…这酒多少钱一瓶?”姑娘抿嘴一笑,声音娇柔:“三十元一瓶哦。”
乖乖!这么贵! 这么小的瓶子,姚一箱(姚学敏的外号)那肚量,一口气灌三十瓶怕都不带眨眼的!汪鹏程心里直抽抽:这地方,来一次开开眼就够了,谁消费得起啊?
姑娘们似乎总想往客人身上靠。汪鹏程、姚学敏、李飞民紧张得像被点了穴,个个正襟危坐,身体僵硬,和身边的姑娘之间,硬是用包包隔开了一个“楚河汉界”,谁也不敢越雷池半步。
喝酒,跳舞。汪鹏程只会僵手僵脚地跳慢三慢四。至于那些震得地板都在抖的迪士高,还有扭来扭去、步伐花哨的探戈,他只能干瞪眼,看着陈亮在舞池中央如鱼得水,潇洒地旋转、扭动,引得姑娘们阵阵尖叫。三个姑娘眼见汪鹏程他们仨像“木搭头”(方言,指木头疙瘩,不解风情)一样油盐不进,目光便齐刷刷转向了场中的焦点——帅哥陈亮。 她们围着他,丢骰子、猜拳,娇笑声此起彼伏。陈亮玩得兴起,喝到高兴处,四个姑娘还跟他玩起了“喝炸弹”!汪鹏程看得新鲜:“炸弹也能喝?”陈亮端起杯子,得意地一笑:“老土了吧?海口现在就流行这个!”只见他熟练地往一杯琥珀色的洋酒里,“咚”地一声沉入一小杯白酒,瞬间,杯子里如同引爆了微型风暴,液体激烈地翻腾、交融,泛起汹涌的泡沫“巨浪”。陈亮眼睛都不眨,仰头一饮而尽!汪鹏程看得心惊肉跳:这资本家,真是吃饱了撑的!拿命玩钱啊!
跳舞的间隙,包厢的灯光会骤然全暗五分钟,营造出暧昧的氛围,据说这是跳“贴面舞”的时间。众人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动。陈亮看三位老兄木头似的杵着,自己一个人也没了兴致。
跳舞没趣,只得唱歌。
姚学敏是麦霸,尤其爱唱刘德华,《忘情水》更是拿手好戏。他一开嗓,还真有几分味道,众姑娘立刻拍手尖叫,莺莺燕燕地围上去,一杯接一杯地敬酒。姚学敏被捧得飘飘然,来者不拒,豪气干云。汪鹏程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偷偷瞄了一眼陈亮,生怕姚一箱这样唱喝下去,陈亮今晚怕是要破产!只见陈亮毫不在意,又叫了一瓶新开封的洋酒,自顾自地继续玩他那刺激的“海口炸弹”,神情自若。
汪鹏程只会唱一首歌,《偏偏喜欢你!》。他鼓起勇气唱完,姑娘们又是一阵热烈的掌声和敬酒。汪鹏程心疼陈亮的钱包,唱完一曲就赶紧把话筒塞给别人,再也不敢碰了。
李飞民则对唱歌毫无兴趣,酒也喝得少,交谊舞更是敬谢不敏。只有那震耳欲聋的迪士高音乐炸响时,他才会像突然通了电,一个人猫在包厢的角落里,极其投入地、旁若无人地扭动屁股,动作幅度夸张又带着一种奇特的节奏感,充满了莫名的喜感。李飞民说话幽默,没想到,扭起屁股来更是幽默感爆棚!
陈亮玩得越来越尽兴,兴致高昂,眼神发亮。可时间过了零点,汪鹏程早已是哈欠连天,眼皮打架,凑到陈亮身边小声说:“老陈,差…差不多了吧?咱回吧?”陈亮一挥手,声音洪亮:“还早呢!老汪!在海口,夜生活这才刚刚开始!正热闹的时候!”望着眼前这位打了鸡血似的“莫斯科”,汪鹏程使劲眨了眨眼,怎么也无法把眼前这个挥金如土、在夜场呼风唤雨的陈老板,和当年那个在江南大学宿舍里,每天晚上坐在床沿,小心翼翼、一枚一枚数着硬币收团费的团支部组织委员联系起来!看来,物换星移,时光在变,这人,也变得快认不出来了!
硬生生熬到凌晨一点,连在角落狂扭的李飞民,竟然在震天响的迪士高音乐声中,靠着墙根……睡着了!轻微的鼾声在音乐的间隙隐约可闻。
实在禁不住汪鹏程和姚学敏再三地、带着困倦的央求“回家吧!”,陈亮这才意犹未尽地耸耸肩,作罢。
叫醒酣睡的老李,四人准备离场。陈亮掏出厚厚一叠崭新的百元大钞,动作随意得像发扑克牌,给陪在身边的四个姑娘,每人手里塞了一张红票子。
天哪!整整四百块!汪鹏程看得眼都直了,悄悄拉住陈亮问:“老陈,这…这钱是干嘛的?”陈亮潇洒地一甩头发,笑道:“老汪,小意思,小费!还是咱们向阳好啊,便宜!在海口,一个人就得这个数(伸出四个手指)!”
结账时,汪鹏程分明看到陈大老板打开鼓鼓囊囊的皮包,手指捻着厚厚一沓百元大钞,刷刷刷地数了足足三十张,眼皮都没眨一下,就递给了毕恭毕敬的服务生!
终于逃也似的出了那金碧辉煌却令人窒息的红鹰大门,深夜的凉风一吹,汪鹏程才觉得呼吸顺畅了些。陈亮却似乎还沉浸在刚才的热闹里,手再次潇洒地一挥:“走!吃夜宵去!我知道一家店,粥熬得一流!”
汪鹏程只觉得全身骨头都散了架,疲惫感如同潮水般涌上来,脑袋嗡嗡作响,连连摆手,声音都带着哀求:“不…不了…回家,回家!实在撑不住了!”李飞民和姚学敏也揉着发红的眼睛,头摇得像拨浪鼓,异口同声地嚷嚷:“回家!回家!困死了!”
陈亮看着三位兄弟萎靡不振的样子,脸上掠过一丝扫兴,但很快又恢复了那副“莫斯科”式的豪迈,意犹未尽地拍拍他们的肩膀:“那好吧!都累了?行,今晚先这样!不过说好了啊——明天晚上,咱们还来!红鹰,不见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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